关雎尔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习惯了以前处理跨国事务和阅读外文文献的思维,一不小心就没收住。她赶紧推了推眼镜,掩饰道:“没有没有,就是以前考雅思的时候背过一些模板,凑巧能用上。”
邱莹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欢天喜地地去发邮件了。但坐在一旁涂指甲油的樊胜美却再次抬起了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关雎尔一眼。这个新来的小姑娘,看着闷闷的,穿着打扮也普通,但偶尔流露出的东西,似乎没那么简单。
还有一次,周末邱莹莹和樊胜美在客厅讨论买哪支股票基金好,邱莹莹听风就是雨,樊胜美则更关注哪个经理人看起来更帅更有型。
关雎尔正好路过,听了一耳朵,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这支最近估值偏高,风险比较大。另外那支消费类的,虽然涨得慢,但基本面更稳一些。”她说完就后悔了,赶紧补充,“我也是瞎看的,不一定对。”
樊胜美和邱莹莹都愣住了。樊胜美挑眉:“哟,小关还懂这个?”
关雎尔含糊道:“大学里旁听过几节经济学的课……”心里再次懊恼,这是上辈子协理六宫、查看账本、打理自己小金库留下的后遗症,对数字和风险天然敏感。
这些小细节偶尔发生,让关雎尔在樊胜美和邱莹莹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违和感”。她努力想融入这种平凡甚至有些琐碎的合租生活,扮演好一个刚毕业、有点内向、努力生存的普通小白领角色。
大多数时候,她做得很好。她主动承担公共卫生,从不计较谁多用了几度电几吨水,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是个完美的室友。
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比如她泡茶时极其讲究的水温和手法;比如她坐在窗边发呆时,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感;比如她对衣物材质那种近乎本能的挑剔,即使那件衣服看起来平平无奇;再比如,她偶尔听到某段旋律时,会下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出复杂而精准的节拍……
这些细微之处,让樊胜美觉得这个女孩“有点说不出的怪”,但也仅此而已。在快节奏的上海,谁还没点自己的小秘密呢?只要不妨碍他人,按时交房租,就是个好室友。
而对于关雎尔来说,22楼的生活像是一层新的保护色。热闹的邱莹莹和精明的樊胜美,某种程度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时时刻刻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回忆里。
她听着邱莹莹失恋又恋爱的哭哭笑笑,听着樊胜美孜孜不倦地传授她的“捞女”哲学和职场厚黑学,偶尔被拉着一块拼单买打折衣服,或者围观邱莹莹最新花痴的偶像……
这些鲜活而接地气的日常,吵吵嚷嚷,充满烟火气,与她之前那种全球巡演、极致浪漫又极度压抑的生活截然不同。
她像一个旁观者,偶尔也被卷入其中,笨拙地尝试着这种全新的、平凡的人生。
内心那块巨大的空洞依然存在,深夜依然会被噩梦惊醒。但白天,在2202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她开始学着呼吸,学着一点点修补破碎的自己。
新的生活,以一种她从未预料过的、鸡飞狗跳又平淡无奇的方式,悄然开始了。
至于安迪和曲筱绡,她们似乎住在同一层,但尚未有正式的交集。对于目前的关雎尔来说,这样就好。人越多,意味着麻烦越多,而她,最怕麻烦。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躲在这个角落里,直到……直到她也不知道直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