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红绸随风轻荡。
太上皇萧景今日可是下了血本。
为了迎接前妻,他翻出了压箱底的藏青色云纹锦袍。
腰间挂着盘龙玉佩,花白的头发抹了半斤桂花油,油光锃亮得能让苍蝇在上面劈叉。
脸上挂着三分矜持,三分傲娇,还有四分“快夸我,快夸我”的急切。
身侧,太后林婉玉一身素雅凤袍。
虽无珠翠满头,那股子久居深宫的威压却依旧逼人。
只是此刻,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祖宗,一双凤眸瞪得溜圆,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她想象中吃糠咽菜的穷山沟?
眼前梯田层叠,金黄的油菜花海在阳光下翻滚,远处水车吱呀转动。
分明是一幅活着的、富庶的桃源画卷!
“这……”
林婉玉指着那片花海,声音干涩,“都是你们……自己弄的?”
萧景的下巴瞬间扬到了天上。
“那是自然!”
“这都是朕……咳,都是我带着那群兔崽子,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他像个急于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新玩具的孩童,兴奋地指着半山腰那栋最气派的吊脚楼。
“看见那栋最高的楼没?”
“全村风水眼!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推窗就是云海日出!”
萧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讨好:
“那是专门给你留的。”
林婉玉心尖微微一颤。
二十年未见,这个曾经只会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满嘴家国天下的男人。
似乎……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就在气氛稍显温情,眼看就要进入“夕阳红回忆录”环节时。
“母后——!!!”
尘土飞扬。
两个黑得像炭团、壮得像黑熊的汉子,狂奔而来。
为首那个,赤着大脚板,裤腿卷到大腿根,满腿泥点子,像刚从泥坑里拔出来的萝卜。
后面那个稍微穿戴整齐点。
但他手里提着半桶还在冒着热气、味道酸爽无比的猪食!
林婉玉本能地后退半步,手帕掩鼻。
哪来的野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噗通!”
“噗通!”
两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震了三震。
两个壮汉以此生最丝滑的跪姿滑行数米,精准地抱住了林婉玉的大腿。
猪食桶被打翻。
那股子发酵的酸爽味,瞬间在这个精致的重逢现场炸开。
“母后啊!儿子想死您了!”
“您可算来了!儿子做梦都在想您做的桂花糕,馋得枕头都湿了半边啊!”
林婉玉全身僵硬。
她缓缓低下头,忍着那股令人上头的猪食味。
透过那两张晒得跟酱油卤蛋似的脸,她极其艰难地,辨认出了那一丢丢熟悉的眉眼。
“老……老七?”
“十三?”
曾经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七皇子?
曾经那个最爱干净、衣服上有一点褶皱都要发脾气的小十三?
林婉玉颤抖着手,抚上老七那粗糙如树皮的脸颊,眼泪瞬间决堤:
“我的儿!”
“作孽啊!你们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还没等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完。
后面呼啦啦又涌上来一大群“返祖人类”。
曾经儒雅的大皇子扛着锄头,一脸憨笑。
风流倜傥的九皇子围着皮围裙,手里还拎着把打铁锤。
最离谱的是老四,头上顶着两根五彩斑斓的野鸡毛,活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
林婉玉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这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戏谑,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突兀地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
“太后这表情绝了!这一脸‘我的儿子怎么变成猪’的绝望感,简直是世界名画!”
萧景脸上的得意神色瞬间僵住。
林婉玉更是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四下张望。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