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多,天还裹在浓黑里,陈墨推开房门,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去,昨晚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不知何时停了,院子里、房顶上、墙头上,全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连空气都透着清冽的冷意。
他在屋檐下跺了跺脚,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胳膊腿,转身回屋,从床底下翻出一双翻毛军用皮靴——这是之前托林师叔从部队里捎来的,鞋底厚、鞋面暖,踩在雪地里不打滑。穿上皮靴,又套上厚棉袄,陈墨先去了锅炉房,打开炉门,往里面添了几块大块的无烟煤,把炉火压得足足的——这样等丁秋楠起床,屋里还是暖烘烘的。
走出院门时,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积雪被踩过的“咯吱”声格外清晰。小黑窝在客厅的暖气片旁边,睡得正香,连他开门的动静都没惊动——天太冷,这小家伙也懒得出来晃悠了。陈墨沿着胡同往前走,走到街口的“便民早餐店”,店里已经亮了灯,蒸笼里冒着白茫茫的热气。
“张师傅,来六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陈墨笑着打招呼。张师傅是店里的老伙计,跟他很熟,一边用荷叶包包子,一边说:“小陈,今天雪下得大,路上慢点走。这包子刚出锅,热乎着呢,赶紧趁热吃两个。”陈墨接过包子,道了谢,又买了两碗小米粥,才提着往家走。
回到家,陈墨把包子放进笼屉,搁在客厅的暖气片上保温——暖气片是新家特意装的,冬天屋里能保持在二十度左右,比以前的煤炉暖和多了。他拿起墙角的扫帚和铁锹,又扛着梯子走出屋,打算先把房顶上的雪清理了——雪太厚,怕把房顶压坏。
梯子架在房檐下,陈墨爬上去,一铁锹下去,积雪“哗啦”一声滑下来,落在院子里堆成一堆。他一边扫,一边留意着脚下,生怕打滑摔下去。房顶上的雪清理完,又开始扫院子里的雪,他把雪扫到院子角落,堆成一个大大的雪人,还找了两颗黑纽扣当眼睛,一根胡萝卜当鼻子,看着憨态可掬。
刚扫完院子,就听见胡同里传来动静——张大妈、李婶、还有冉修晨教授,都拿着扫雪工具出来了。“小陈,这么早就扫完了?”张大妈笑着打招呼,“我家那口子还在被窝里睡呢,我这就去喊他!”陈墨笑着应道:“张大妈,我年轻,多干点没事。咱们一起扫,快得很。”
冉修晨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穿着藏青色的棉袄,扎着马尾辫,看着文静又秀气——是他的大女儿冉秋叶,放寒假在家。“陈同志,早啊。”冉秋叶笑着打招呼,声音温柔。陈墨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听到冉子叶的名字觉得耳熟,原来是因为冉秋叶——他以前在中医典籍的注释里,见过冉秋叶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成了邻居。
“冉老师,秋叶,早。”陈墨笑着回应,“秋叶放假了?在师范大学还习惯吗?”冉秋叶点点头:“挺好的,老师们都很负责。陈同志,您是协和医院的医生吧?我妈说您医术特别好。”两人聊着天,手里的活也没停,张大妈、李婶也陆续喊来了家人,胡同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说说笑笑,积雪很快就被清理出一条通道。
等陈墨回到家时,丁秋楠才睡眼蒙胧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墨哥,外面下雪了?”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下了一夜,外面白茫茫的。”陈墨走过去,帮她把头发捋了捋,“我买了包子,在暖气片上热着,你快去洗漱。今天路滑,别骑自行车了,坐公交车上班,安全点。”
丁秋楠点点头,盘腿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才慢慢缓过劲来。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多了,她赶紧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等她洗漱完,陈墨已经把包子和小米粥端到了餐桌上,还剥了个鸡蛋放在她碗里。
“快吃,别迟到了。”陈墨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叮嘱,“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丁秋楠嘴里塞着包子,含糊地说:“知道了,今天肯定要迟到了,公交车肯定挤。”
吃完早饭,丁秋楠开始“全副武装”——先穿上厚厚的棉裤,再套上棉袄,脚上穿的也是林师叔捎来的女式翻毛皮靴,鞋底防滑,还特别暖和。屋里太暖和,穿完这些,她已经出了一头汗,喘着气说:“哎呀,天天穿得跟狗熊一样,走路都费劲。”
陈墨拿着她的棉大衣、帽子、围巾和手套走过来,帮她把棉大衣穿上,又给她围上围巾,戴好帽子和手套,连耳朵都给她捂得严严实实的。“穿厚点不冷,总比冻得打哆嗦强。”他低头在她冻得通红的小嘴上亲了一下,“等你明年进了医院上班,离家近,冬天就不用穿这么厚了。现在路远,可不能冻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越来越啰嗦了。”丁秋楠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却暖暖的。她伸手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踮起脚在陈墨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走了,你也赶紧收拾上班吧。”说完,挥挥手就要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转过身说:“对了墨哥,我从盒子里拿了两张工业券,借给办公室的刘姐了——她想给孩子买双棉鞋,还差两张,下个月发工资就还咱们。”
陈墨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别管了,让她慢慢还,不急。”从去年年底开始,国内就进入了“工业券时代”,每个月随工资发放,每20块钱工资给1张工业券。现在买东西,除了粮食和副食品,像棉鞋、自行车、缝纫机这些,都需要工业券,而且价值满20块就需要1张,不足20块也按20块算。陈墨每个月工资加津贴有300块,能领15张工业券,家里根本用不完,借两张给刘姐,也不算什么。
丁秋楠又叮嘱了几句,才慢慢往胡同口走。陈墨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回屋。他把客厅收拾干净,又去看了看房檐下挂着的腌肉——这是前几天他从肉联厂买的五花肉,自己腌的,能吃一整个冬天。然后去锅炉房添了煤,把厨房的炉子封好,这才穿上自己的棉大衣,拿着公文包出门上班。
走在大路上,积雪被车轮压得结了冰,走路都得小心翼翼。陈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前两天提前给丁爸丁妈送了年货,不然昨晚这场大雪,路都没法走,年货肯定送不过去。
前两天居委会发年货票,陈墨去领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每户花生、瓜子、糖的票各一两,肉票也只有一两,这点东西,根本不够过年。他知道丁爸丁妈肯定也领了这么点,赶紧回家收拾了些东西送过去:几个猪蹄、一些猪下水(这些不用肉票,但需要托关系才能买到)、一只自己养的鸡、一斤腌肉、几罐水果罐头,还有半斤花生和半斤瓜子——都是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没敢多拿,怕邻居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