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着麦香,吹得便利店门口的幌子轻轻晃。路边的麦田黄了大半,麦穗沉甸甸地垂着,风一过,就掀起金色的浪。
天刚亮,村民们就挎着篮子往店里来。蓝布包、竹编篮,里面还沾着麦秆——都是来买新收的小麦粉,准备蒸馒头、包包子的。
陈清清早早开了店门,正蹲在货架前整理面粉袋。新到的面粉装在白布袋里,袋口印着“新麦细磨”,指尖一碰,能沾到细细的粉。
她把面粉袋摆得整齐,一袋袋摞到齐腰高。刚直起身,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清,给我称两斤面粉!”
是村东头的张大妈,手里挎着个蓝布包,包角还绣着朵小菊花。她走到货架前,伸手摸了摸面粉袋:“这新麦磨的粉,蒸馒头准香。”
清清笑着点头,拿起袋子往秤上舀面粉。面粉簌簌往下落,细粉飘起来,沾在她的袖口上,像撒了层雪。
“大妈您稍等,”清清扶了扶秤杆,看着指针慢慢往上走,“正好两斤,您看。”她把秤凑到张大妈面前,指针稳稳停在“二斤”的刻度上。
张大妈却皱了皱眉。她伸手托了托面粉袋,又凑近秤看了看,语气带着点犹豫:“清清啊,你这秤是不是有点不准?”
清清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袋子差点没拿稳。她赶紧把面粉袋放在台面上,又拿起空袋,重新舀粉:“大妈您别急,我再称一遍。”
面粉又一次落在秤盘里,细粉飘进她的鼻尖,她却没心思打哈欠。眼睛紧紧盯着指针,看着它一点点往上爬,最后还是停在“二斤”。
“您看,还是两斤。”清清把秤再递过去,声音比刚才轻了点,“是不是上次别家的袋子不一样大?看着显多?”
张大妈还是没松眉头。她捏着袋口转了转,小声说:“要不我再去别家称称?要是少了,我再来找你,你别介意啊。”
清清赶紧点头:“没事大妈,您去称吧,要是真少了,我肯定给您补。”看着张大妈挎着袋子走出门,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接下来的半天,清清总有些心不在焉。给顾客称东西时,总要反复看几遍秤,连扫码都慢了半拍。有村民问她怎么了,她也只笑着说没事。
中午吃饭时,她看着桌上的粥,一点胃口都没有。脑子里总想着张大妈的话——要是秤真不准,不仅亏了顾客,以后谁还来店里买东西?
傍晚关店前,她把秤搬到柜台前,拿出砝码反复试。一斤的砝码放上去,指针稍微偏了一点;两斤的砝码,偏得更明显些。她的心沉了下去。
路修源回来时,刚推开店门就觉出不对。清清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砝码,眉头皱得紧紧的,连他进门都没听见。
“清清,咋了?”路修源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指尖碰到她的手,凉冰冰的,“是不是秤有问题?”
清清抬头看他,眼睛有点红:“今天张大妈买面粉,说秤不准。我试了试,砝码放上去,指针确实偏了。”声音里带着急意,“要是真给顾客称少了,人家以后就不来了。”
路修源拿起她手里的砝码,又看了看桌上的秤。秤盘有点旧,边缘磨出了浅痕,还是他们刚开店时买的。他摸了摸清清的头,语气很轻:“别担心,明天我去县城修。”
“县城有个刘师傅,修秤修了三十年,”他笑着说,“我以前在部队,食堂的秤坏了,都是找他修的,准得很。”
清清看着他,心里的石头松了点。路修源的手很暖,覆在她的手上,慢慢驱散了她的慌:“真的能修好吗?”
“肯定能。”路修源把砝码放回秤上,“明天一早我就去,争取中午回来,不耽误下午开店。”他起身去厨房,“你饿了吧?我给你煮面条。”
第二天天刚亮,路修源就起了床。他把秤擦干净,装进帆布包——帆布包是他退伍时带回来的,上面还印着部队的编号。
“我走了,你在家歇着,不用早起开店。”路修源弯腰抱了抱清清,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中午我给你带县城的糖糕。”
清清点点头,帮他把包背好:“路上慢点,骑车小心。”看着他推着自行车出门,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她才回屋。
路修源骑着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往县城去。晨雾还没散,路边的草叶上沾着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风里带着麦香,凉丝丝的。
路过村口的早点摊时,他停下来买了两个包子。摊主李大爷笑着问他:“修源,这么早去县城干啥?”
“去修秤,店里的秤有点不准。”路修源咬了口包子,韭菜馅的,很香,“得赶紧修好,别亏了乡亲们。”
李大爷点点头:“你这孩子就是实在。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路修源应着,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县城的老街在城西边,青石板路凹凸不平,自行车骑在上面“咯噔咯噔”响。路修源熟门熟路地找到修秤铺,招牌是木的,写着“老刘修秤”,字都有些褪色了。
他推开门,铃铛“叮铃”响了一声。铺子里摆着各种秤,杆秤、台秤、弹簧秤,墙上还挂着几把旧秤杆,像陈列的展品。
“刘师傅,忙着呢?”路修源把帆布包放在柜台上,看见刘师傅正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个小螺丝刀,对着一把杆秤琢磨。
刘师傅抬头,看见他笑了:“是修源啊,好久没来了。今天又来修秤?”他放下手里的活,接过帆布包,把秤拿出来。
“您看看,”路修源指着秤,“放砝码的时候,指针有点偏,顾客说称的东西少了。”他蹲在旁边,看着刘师傅拿起秤。
刘师傅把秤放在工作台上,戴上老花镜,先看了看秤盘,又翻过来检查底座。手指摸着弹簧的位置,轻轻按了按:“弹簧松了,指针也偏了点。”
他从抽屉里拿出工具,小螺丝刀、钳子、新的弹簧,一一摆在铺着绒布的台上:“问题不大,调调指针,换个新弹簧,保证准。”
路修源点点头,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刘师傅的手,满是老茧,指尖却很灵活,拿着小螺丝刀一点点拧着秤上的螺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