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秋冬寒夜里的暖碗(1 / 2)

入秋的风裹着凉意,从家属院的老槐树叶缝钻进来。树叶早没了春日的绿,黄得发脆,风一吹就往下落,铺在水泥路上,踩上去“沙沙”响,像谁在轻轻翻书。

陈清清裹紧了薄外套,指尖刚碰到晾衣绳上的衬衫,就打了个寒颤。入秋后水越来越凉,她的手又开始发僵——去年冬天冻裂的口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疼。

晚饭刚结束,搪瓷碗里还留着点玉米粥的残渣。陈清清刚伸手去拿碗,路修源就从椅子上弹起来,快一步按住她的手:“别动,水凉,我来洗。”他的手掌暖乎乎的,裹着她的手背。

陈清清想把碗抢回来,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路修源往回推:“你坐着歇会儿,我训练一天也不累,洗碗这点活算啥。”他拿起碗筷,转身往厨房走,蓝布褂子的衣角扫过桌角的暖水瓶。

厨房不大,红砖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砖缝里没一点灰。砖砌的灶台泛着旧光,上面的铁锅还温着,锅里剩的一点米汤冒着细白的热气,飘在冷空气中。

路修源把碗筷放进不锈钢盆里,盆沿有点掉漆,是去年从供销社买的。他拧开热水阀,热水“哗哗”流进盆里,冒起白雾,他伸手试了试水温,才往里面挤了点洗洁精——是温和的柠檬味,特意选的,怕伤手。

洗洁精泡沫沾在碗沿,路修源拿起抹布,抹布是陈清清用旧毛巾改的,边角缝了圈白布。他顺着碗沿转着擦,连碗底沾的饭粒都擦得干干净净,动作麻利得很。

陈清清端着暖手宝,靠在厨房门框上。暖手宝是红色的,里面灌的热水,外层的绒布磨得软软的。她看着路修源的背影,他弯腰擦碗时,后颈的头发沾了点热气,微微发潮。

“你不用擦这么仔细,差不多就行。”陈清清笑着说,暖手宝贴在掌心,暖意顺着胳膊往上爬。路修源回头笑了笑,举着刚洗好的碗:“得洗干净,不然下次盛饭沾油污,你吃着不舒服。”

洗完碗,路修源没歇着。他拿起湿抹布,蹲在灶台前擦油污——中午炒青菜时溅的油星,早凝在了砖面上,他得用点劲才能擦掉,额角冒了点细汗。

老式油烟机挂在灶台上方,铁皮外壳早就没了亮。路修源搬来小凳子,站上去擦油烟机的滤网,滤网里的油垢被他一点点抠下来,装进小塑料袋,生怕滴在地上。

垃圾桶放在厨房角落,里面套着旧报纸。路修源把擦碗的废纸、菜根都塞进去,拎着桶往家属院的大垃圾桶走。夜风吹得他耳朵发红,他却走得快,怕垃圾桶招虫子。

陈清清还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暖手宝的温度慢慢散了点,她刚想进去添热水,路修源就回来了,手里还攥着颗糖——是供销社刚进的水果糖,给她留的。

有天晚上,陈清清趁路修源盛饭,偷偷把碗放进盆里。刚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就顺着指尖往上爬,她赶紧缩手,却还是被路修源撞见了。

“跟你说了别碰凉水!”路修源赶紧把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搓了搓,“你看手都冻红了,去年冻裂的口子忘了?”他把她的手往暖手宝里塞,语气有点急,却满是疼惜。

陈清清看着他皱着的眉,忍不住笑:“我就想帮你洗两个,你训练一天多累。”路修源拿起抹布,往盆里倒热水:“我不累,你忘了?你还得给我缝袜子呢,上次破的那双,你缝得多好。”

他说的是前几天路修源训练时磨破的袜子,脚后跟破了个洞。陈清清用他的旧衬衫剪了块布,缝了朵小补丁,针脚密得看不见线头。路修源天天穿着,舍不得换。

陈清清靠在旁边,看着路修源洗碗。他的手指因为常年训练,关节有点粗,却洗得格外仔细。泡沫沾在他的指缝里,他也不在意,只专注地擦着碗沿的油污。

洗完碗,路修源把碗放进碗柜。碗柜是木头的,刷着浅蓝的漆,里面的碗摆得整整齐齐——大碗放上面,小碗放

他擦干手,走过来从背后抱住陈清清,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了,收拾完了,咱们去看《渴望》,今天该演第三集了。”他的身上还带着点厨房的热气,混着皂角的香味。

客厅的14寸“熊猫”电视摆在柜上,是去年路修源攒了两个月津贴买的。他铺好小毯子,是陈清清织的,米白色的线,上面织了朵小太阳。两人坐沙发上,暖手宝放中间,偶尔碰一下对方的手。

有天晚上,水凉得格外厉害。陈清清去厨房倒热水,刚拧开水龙头,就被冻得缩回手,指尖瞬间泛了白。路修源洗碗时,她端了杯红糖水过去,杯沿还冒着热气。

“你喝点暖暖手,红糖是张姐给的,说驱寒。”陈清清把杯子递过去。路修源接过,喝了一口,笑着说:“没事,我是男人,这点凉不算啥。”可陈清清看见,他的手背都冻得发红。

第二天一早,路修源没去出操,先去了供销社。货架最里面摆着电热水龙头,银色的外壳,带着个小显示屏。他问了售货员,知道插上电就能出热水,立马掏钱买了,还让师傅帮忙送货。

中午回家,路修源就蹲在厨房装水龙头。螺丝刀拧得“咔咔”响,他时不时抬头问陈清清:“这样装对不对?别漏水了。”陈清清蹲在旁边递工具,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睛有点热。

装完后,路修源插上电,等了两分钟,伸手试了试水温。水不烫也不凉,刚好能洗碗。他笑着拉过陈清清的手,往水龙头下凑:“你看,以后再也不用倒热水了,随时有温水。”

陈清清的指尖碰到温水,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路修源额角的汗,伸手帮他擦掉:“你怎么什么都想着我?”路修源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你是我媳妇,我不想着你想着谁。”

入秋后,陈清清的针线笸箩又摆上了桌。里面放着路修源的旧袜子,还有战士们送来的破衣服。她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布上,她穿针时,线总有点晃。

路修源洗完碗,就坐在她旁边看报纸。见她半天穿不上针,他放下报纸,接过针线:“我来,我眼神好。”他捏着针,把线往针眼里送,一下就穿好了,还帮她打了个结。

“你看,这补丁得缝成方的,不然容易磨破。”陈清清拿着袜子,教路修源认针脚。路修源凑过去看,鼻尖快碰到她的手:“还是你手巧,我缝的话,肯定歪歪扭扭。”

有次张姐来串门,刚进门就看见路修源在洗碗。她靠在厨房门口,笑着喊:“修源,你可真是模范丈夫!我家老周要是有你一半细心,我就烧高香了。”

路修源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笑着递过板凳:“清清手冬天容易冻,我多干点,她少受点罪。”陈清清坐在旁边,手里织着围巾,耳朵有点红,心里却甜得像揣了块糖。

张姐拿起陈清清缝的袜子,翻着看补丁:“你看这针脚,多密!清清啊,你可真是好福气,修源这么疼你。”陈清清抬头看路修源,他正对着她笑,眼里满是温柔。

冬天来得快,第一场雪下得猝不及防。家属院的水管冻住了,水龙头拧半天都不出水。陈清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心里却暖乎乎的——家里的厨房,还有电热水龙头的温水。

晚饭过后,路修源还是抢着洗碗。电热水龙头“嗡嗡”响着,温水顺着碗沿往下流,一点都不冻手。他擦碗的动作没变,还是那么仔细,连碗沿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陈清清坐在客厅织围巾,毛线是红色的,想给路修源织条厚的,冬天训练时能围。织着织着,她听见厨房的水声停了,抬头就看见路修源走出来,手里拿着暖手宝。

“刚灌的热水,你暖暖手。”他把暖手宝递过来,自己的手还带着点湿意,却没在意。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演着电视剧,雪花落在窗户上,外面冷,屋里却暖得很。

有天晚上,路修源洗碗时,陈清清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的衬衫有点凉,却带着熟悉的皂角味。陈清清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声音软软的:“修源,谢谢你。”

路修源转过身,把她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跟我还客气啥?”他摸了摸她的手,暖暖的,没有冻裂的痕迹,笑着说:“你看,今年手没冻,明年也不会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