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便利店开业的掌声(1 / 2)

十月十五的北方,秋阳把军区门口的土路晒得暖融融的,白杨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军民便利店”的白墙在阳光下亮得晃眼,陈清清特意找后勤借了桶新漆,把墙面刷得匀净,连墙角的缝隙都没放过。门口的红布横幅是前一天傍晚挂的,部队文书小周写得一手好字,“军民同心,便民服务”八个墨字遒劲有力,红布垂在门框两侧,风一吹就轻轻晃,像两面小小的旗帜。

路修源穿着笔挺的橄榄绿军装,袖口挽到小臂,正帮着把铁皮饼干盒往货架上层摆。他个子高,不用踮脚就能够到最顶格,陈清清在旁边递货,看着他额角沁出的薄汗,赶紧递过块干净的蓝布帕子:“歇会儿吧,别累着,等会儿顾客来了还得你帮着招呼呢。”路修源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笑着摇头:“不累,你比我辛苦,这几天忙到半夜。”他的目光扫过整齐的货架——肥皂盒排成一排,“蜂花”牌的logo朝着外;水果糖装在玻璃罐里,阳光透进去,五颜六色的糖纸闪着光;最下层的竹篮里,码着裹着油纸的红薯干,油纸上还印着陈清清用红笔写的“知青特产”。

刚摆完最后一罐腌萝卜,张嫂就带着儿子小柱子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清清,刚出锅的馒头,你们先垫垫肚子,一会儿人多了顾不上吃。”小柱子才六岁,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一进门就扎到货架旁,踮着脚看玻璃罐里的水果糖,眼睛瞪得溜圆。李婶也来了,胳膊上挎着个竹筐,里面是她腌的酸豆角:“给你添个菜,中午忙完了热着吃,就着馒头香。”

王大爷来得早,扛着他的老藤椅,慢悠悠坐在店门口的老槐树下。藤椅是几十年的老物件,扶手被磨得发亮,他掏出旱烟袋,点着了慢慢抽,眼睛却盯着来往的人,见着穿军装的小战士就招手:“来看看吧,咱们家属院开的店,东西实在!”说着就跟人讲陈清清的事:“这姑娘以前是陕北知青,在山里种过地、纺过线,能干着呢!前阵子张嫂家孩子发烧,深更半夜是她背着去卫生所;李婶腿脚不好,她天天帮着挑水——这店开得好,是为咱们大家谋方便!”

刚到八点,店门口就聚了人。最先来的是通信连的几个小战士,训练服的领口还沾着土,领头的战士叫赵小虎,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红着脸问:“嫂子,有信纸和墨水吗?想给家里写封信。”陈清清赶紧从货架上抽了本信纸,又递过一瓶英雄牌墨水:“信纸一毛钱一本,墨水五分钱,你要是不够用,下次来还能拿。”赵小虎刚要掏钱,眼尖地瞥见了竹篮里的红薯干:“嫂子,这是啥呀?看着像糖,又不像。”

陈清清笑着拿起一块递过去:“这是红薯干,我在知青点种的红薯做的,没放糖,蒸熟了晒的,你尝尝。”赵小虎接过来,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里带着红薯的甜香,嚼着嚼着就笑了:“好吃!比我妈煮的红薯还甜!”旁边的战士们也都伸着手要尝,尝完没一个不点头的,你要两斤、我要三斤,不一会儿竹篮就空了一半。陈清清一边称重量,一边跟他们说:“要是觉得好吃,下次训练完再来,我多做些。”

家属们也陆陆续续来捧场。刘嫂一进门就直奔肥皂区,拿起一块“蜂花”肥皂闻了闻:“这肥皂比供销社的香,还便宜两分呢!”说着就买了两块,揣进布包里。王嫂牵着女儿的手,女儿指着铁皮饼干盒里的动物饼干,拽着她的衣角撒娇:“妈,我要小熊饼干。”王嫂笑着拿了一袋,付了钱还跟陈清清唠:“以前买饼干得去县城,现在在家门口就能买,太方便了。”

张嫂更是夸张,一下子拿了四罐腌萝卜,罐子在柜台上摆了一排:“清清,你这腌萝卜比我妈做的还够味,脆生生的,配粥最好。我家老张爱吃这个,给他留两罐,剩下的我分给邻居尝尝。”陈清清要给她算便宜点,张嫂却摆手:“不行,该多少是多少,你开店也不容易,不能让你吃亏。”

正忙得热闹,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部队政委来了。政委穿着军装,肩上扛着两杠四星,身后跟着后勤处的王主任。陈清清赶紧迎上去:“政委,您怎么来了?”政委笑着走进店,目光扫过货架,拿起一本信纸翻了翻:“我来看看咱们家属院的店,听说今天开业,过来捧个场。”他付了钱,把信纸揣进兜里,又拍了拍路修源的肩膀:“路连长,你媳妇能干,这店开得好!以后战士们写家信、家属们买东西,不用再跑远路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好事。”

一直忙到傍晚,太阳落到白杨树后面,店里的人才渐渐少了。陈清清关上门,把钱匣子拿到柜台后面,路修源凑过来,看着她一张张数钱——有一毛、两毛的纸币,还有叮当作响的硬币。陈清清数完,眼睛一下子亮了,抬头看着路修源:“修源,咱们第一天就赚了二十三块五!比我以前在县城当老师的工资还高呢!”

路修源一把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声音里满是欢喜:“清清,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能行!”陈清清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烟火气,看着门口的红布横幅,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几天的辛苦没白费,从跟路修源商量,到找领导申请,再到收拾门面、进货,每一步都不容易,现在终于有了回报。

正说着,张嫂、李婶还有几个家属就来了,手里拿着扫帚和抹布:“清清,我们来帮你收拾,你跟路连长歇会儿。”张嫂拿起扫帚扫地上的糖纸,一边扫一边说:“清清,我跟你说个事,我在县城的纺织厂找了个临时工,每天下午四点就下班,以后我下班就来帮你看店,不要工资,就当帮你忙。”

李婶也跟着说:“我家乐乐放学早,以后让他来店里帮你看孩子——你家小石头才三岁,你忙着卖东西顾不上,让乐乐带着他玩,你就能专心招呼顾客了。”王大爷也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暖壶:“我明天把我的老藤椅再往门口挪挪,帮你招揽顾客,谁要是问东西,我就跟他们说,咱们的东西又好又便宜。”

陈清清看着大家,鼻子一酸,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她想起刚随军来家属院的时候,心里满是忐忑——那时候她刚从知青点回来,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说话带着陕北口音,有的家属见了她都躲着走。有一次她给路修源织毛衣,线不够了,想去跟隔壁的刘嫂借点,刘嫂却找借口说线也不够;还有一次她做了红薯干,想分给大家尝尝,有人接过了却偷偷扔了。那时候她难受了好几天,路修源安慰她说:“慢慢来,大家会接受你的。”

后来她就想着,用真心换真心。张嫂家孩子发烧,她背着孩子跑了三里地去卫生所;李婶腿脚不好,她每天早上帮着挑水;刘嫂家的鸡丢了,她跟着找了一下午,最后在麦秸垛里找到了。慢慢的,家属们开始跟她说话,跟她分享家里的事,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家属院站稳了脚跟。现在看着大家真心实意地帮她,她知道,自己不仅有了家,还有了一群真心待她的亲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干净的货架上,白杨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陈清清擦干眼泪,笑着说:“谢谢大家,有你们帮忙,我就放心了。以后咱们这个店,就是咱们大家的店,赚了钱,咱们一起改善生活。”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

大概开业半个月后,陈清清正在店里给战士们称红薯干,突然进来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胸前别着“供销社”的徽章。为首的男人姓周,是县城供销社的主任,他背着手,在店里转了一圈,拿起一块肥皂看了看,又拿起一袋饼干,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这肥皂多少钱一块?饼干多少钱一袋?”

陈清清笑着回答:“肥皂五毛二,饼干八毛,都是按批发价加了点运费,比供销社便宜两分。”周主任把肥皂往货架上一放,语气生硬:“你这是扰乱市场秩序!供销社的定价是经过县里批准的,你私自降价,不是抢我们生意吗?”旁边的男人也跟着附和:“就是,你一个家属,不好好在家带孩子,开什么店?赶紧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