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到诊所的老默，身心俱疲得像被抽干了筋骨。
昏黄的路灯透过斑驳的窗棂斜切进来，将冷清的诊所割得支离破碎，昔日满院的药香混着孩童嬉闹、寒暄的热闹景象，恍若隔世，远得像过了几个世纪般遥不可及。
“美芽，你在哪里？”
他坐在院子里那张磨得发亮的老木凳上，指尖抚过凳面深浅不一的纹路，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美芽抱着幸运、坐在这同一张凳子上梳头的模样——
她垂着眉眼，木梳顺着乌黑的发丝缓缓滑落，阳光洒在她侧脸，连绒毛都看得分明，幸运趴在她膝头，小手攥着她的发梢轻轻晃。
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指尖有些发颤地点开信息栏，置顶的对话框里，美芽最后发来的那句“老默，照顾好自己”
还停留在半年前，满腹的思念、愧疚与不甘涌到喉咙，又被硬生生卡住，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美芽，我是不是不该再打扰你的生活？”王医生的话像针一样反复扎在他心上——“美芽跟着志伟回老家了，俩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呢，你就别再惦记了。”
是啊，她如今该是安稳幸福的吧，有疼她的人陪伴，有崭新的生活在眼前，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搅乱她的平静？
手机被重新揣回口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明天还要去医院，前妻的病已经确诊无法回天，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能做的，唯有放下所有执念，好好陪着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美芽，希望你幸福。”
夜色渐浓，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掠过脸颊，老默憔悴的脸上刻满了挥之不去的牵挂，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未曾说出口的遗憾与成全。
转眼到了八月，暑气蒸腾，美芽的肚子已经圆滚滚地隆起七个月，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腰酸背痛，连走路都要扶着腰，一步一步挪得格外费力。
前几次产检，美芽都是一个人硬撑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