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收摊后,他拉着志伟到院子角落,压低声音问:“你媳妇怀幸运那会儿,也这样吗?”
志伟挠了挠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倒也没像现在这样。怀幸运时她还能洗衣做饭,精神好着呢,哪像现在这样,吃啥都没胃口,整天躺着不动。”
他也满是疑惑,“都怀快三个月了,按理说孕吐该结束了,可她还是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人还瘦了一圈,我都怕她撑不住。”
“这你就不懂了!”刘海一拍大腿,激动地搓着手,眼里闪着光,“二胎怀象和一胎不一样,这肚子里准保是带把的!”
“爸,你咋知道?这还能看出来?”志伟一脸茫然,摸着头追问。
“凭经验!”刘海说得斩钉截铁,“我见得多了,头胎是丫头,二胎要是反应不一样,十有八九是小子!”
志伟还是有些不敢确定,犹豫着说:“还是去医院验过保险吧?万一不准呢。”
“验肯定要验的!”刘海语气坚定,随即话锋一转,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验出来还是个女孩……”
“还是女孩咋了?”志伟心里咯噔一下。
“咋了?”刘海瞪了他一眼,想都没想就说,“打掉!”
“啊?”志伟吓得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那……那美芽能同意吗?她那么疼孩子。”
“不同意也得打!”刘海的语气不容置喙,眉头拧成了疙瘩,“家里已经有两个女娃了,再添一个丫头片子,将来负担多重?必须得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志伟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屋里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看到美芽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父亲固执的要求,一边是虚弱不堪的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他夹在中间,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为难。
而屋里的美芽,恰好将父子俩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她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毫无血色。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手紧紧护着小腹,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丫头片子”。
那一瞬间,她心里的迷茫与绝望,比离开老默时更甚——这片她以为能遮风挡雨的故土,原来比远方更让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