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资本的獠牙(1 / 2)

上海的秋雨裹着寒气,敲在华夏逸洋总部的落地窗上,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张芳芳捏着那份加急送来的股市报告,指尖泛白——“环球经纬”四个字像条盘踞的蛇,在贸易子公司的股东名单里越爬越高,持股比例已经悄悄摸到了19%,距离触发要约收购线,只差一个百分点。

董事会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得像工地上的晨雾。欧洲区总监的声音带着颤,“张总,巴黎时装周的三个核心采购全被挖走了,对方开了三倍年薪,还许了期权……现在订单卡在海关,面料进不来,下周的秀怕是要黄。”

投影仪上的PPT切换到环球经纬亚洲区负责人的采访画面,金发男人对着镜头笑得意味深长,“中国非遗产业很美,但缺乏核心技术,就像没有根基的花,迟早会被全球化浪潮淹没。”

“放屁!”柳加林的拐杖在地板上磕出闷响,他今天特意从庆丰赶来,蓝布衫上还沾着茶室的薄荷香,“咱的绣娘用银线绣出的折线纹,比他们的机器精密百倍;启轩建的桥能扛住八级地震,他们的技术行?”

张芳芳抬手按住丈夫的胳膊,指尖划过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老柳说得对,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她点开供应链图谱,红色的断点像血珠一样在屏幕上蔓延,“他们挖采购、吸股份,根本不是想要市场,是冲着咱们的供应链来的——从门巴族的青稞染坊,到苏州的绣娘合作社,再到欧洲的面料商,这条链是咱用三十年攒下的根基,断了一节,整个盘子都得塌。”

悦昕忽然举手,手里捏着沈亦臻刚发来的消息,“环球经纬上周接触过沈亦臻的工作室,想全资收购‘折线纹’专利,被拒绝了。”她的声音发紧,“他们还说,‘非遗不过是怀旧的噱头,成不了气候’。”

启轩的指关节在桌上敲出急促的点,“西南交大的研究院刚收到匿名举报,说咱捐的施工日记是伪造的,想搅黄合作。这分明是连环计。”

会议室的钟敲了七下,暮色像墨汁一样漫进来。张芳芳看着窗外亮起的灯火,忽然想起1977年的冬天,食品店的供应链断了——供销社的红糖迟迟不到,她揣着账本走了三十里山路,在农户家换了二十斤蔗糖,回来时棉鞋都冻成了冰壳。

那时柳加林说:“断了就再接上,路是人走出来的。”

“通知法务部,冻结贸易子公司的股份转让。”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欧洲那边,我亲自去一趟,老面料商是看着悦昕长大的,不会见利忘义。启轩,你带施工队的老伙计去西南交大,把当年的工友请来作证,日记里的每笔账,都有人能对得上。”

散会后,柳加林跟着张芳芳回了办公室。他从布包里掏出个牛皮本,是当年的建筑队花名册,纸页脆得像枯叶。

“你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页,“钟伟,1985年进的队,当年他爹生病,我借了他五百块救命钱,后来他去深圳发展,说‘柳叔的恩记一辈子’。”

张芳芳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年轻的钟伟站在建筑队里,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神怯怯的,像只受惊的鸟。

“环球经纬的亚洲区顾问,也叫钟伟。”她忽然想起财经新闻上的照片,西装革履,眼神锐利,和花名册上的少年判若两人。

柳加林摸出老花镜戴上,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片干枯的艾草:“当年他总咳嗽,我从老家带了艾草给他熏屋子。他说‘柳叔,以后我混好了,一定报答你’。”

老汉的声音里带着点涩,“现在看来,他的报答,是来拆我的台。”

深夜的茶室里,柳加林把那本花名册摊在老柜台上。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钟伟”两个字上,像层薄霜。

张芳芳泡了壶龙井,茶烟在灯光里轻轻绕,“还记得食品店被二流子砸的时候不?你拖着伤脚冲上去,说‘我护着的不是店,是乡亲们的指望’。”

“咋不记得。”柳加林呷了口茶,“那天你把账本揣在怀里,说‘只要账本在,店就能再开起来’。”

“现在也一样。”张芳芳的指尖划过供应链图谱,“他们能挖走几个人,能买走几股股份,但挖不走绣娘手里的针,拆不散桥礅里的钢筋,更拿不走咱藏在骨子里的‘踏实’。”

她忽然笑了,“明天让老赵写块牌子,挂在庆丰建筑的门口,就写‘当年借过钱,如今来拆桥——良心呢’?”

柳加林“噗嗤”笑出声,拐杖在地上磕了磕,“这招够狠,比请律师管用。”

第二天清晨,张芳芳的航班降落在巴黎。老面料商皮埃尔在机场等她,怀里抱着条“折线纹”围巾——是悦昕小时候给他绣的,边角已经磨破,他却总说“这是最好的礼物”。

“那些人给我开了天价。”皮埃尔的蓝眼睛里闪着光,“但我告诉他们,我卖的不是布,是二十年的交情。”

悦昕的工作室里,绣娘们正忙着赶制一批特殊的围巾——每条围巾的角落都绣着个小小的艾草图案。“这是给环球经纬的‘礼物’。”阿珠的银线在布上翻飞,“让他们知道,忘了本的人,走到哪儿都带着寒。”

傍晚时分,张芳芳收到柳加林的消息,只有张照片:庆丰建筑门口挂着块木牌,老赵的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当年受恩,如今拆桥,良心何在?”牌子底下,站着不少当年的乡亲,举着“支持庆丰”的纸牌,像堵推不倒的墙。

她站在巴黎的塞纳河畔,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手机里,启轩发来钟伟的辞职声明,据说环球经纬的董事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股价跌了三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