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悦昕提醒我的。”沈亦臻指着书签背面,“我刻了角度数值,37.5度,既能当装饰,又能让年轻人觉得‘有学问’。”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销售数据,“线上预售三天,已经订了200件,大部分是95后。”
张芳芳没看数据,却问:“绣娘们知道这账本吗?”
沈亦臻愣了愣:“我没给她们看明细,怕她们担心。”
“那你就错了。”张芳芳把账本推到他面前,“她们才是这门生意的根。”她指着“折线纹”围巾,“这银线是谁绣的?这宋锦是谁织的?没有她们的手,你的设计就是张废纸。”
悦昕忽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心跳不由得快了些。
“要我注资可以,”张芳芳的指尖在样品上敲了敲,“但得加个条件——让绣娘们持股。王阿姐的手艺好,给3%;李阿婆是老辈传人,给5%;其他人按工龄算,多劳多得。她们不只是工人,是真正的‘手艺股东’。”
沈亦臻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被点燃的星火,“您是说……让她们当老板?”
“不然呢?”张芳芳笑了,“你以为非遗的根在哪?在账本上?在设计图上?不,在她们的针脚里,在她们愿意赊着工钱也要把活儿干好的心里。”
她想起自己刚开店时,乡亲们背着孩子来帮忙,说“芳芳你大胆干,我们信你”,三十多年过去,这股子信任,竟一点没变。
当天下午,沈亦臻带着修改后的合同回了苏州。工作室里,绣娘们围着合同,听沈亦臻念“持股比例”,王阿姐的手在衣角上蹭了又蹭,
“我……我也能当老板?”李阿婆摸着合同上自己的名字,老花镜滑到鼻尖,“这辈子织了五十年布,没想过还能成股东。”
悦昕给家里打视频时,绣娘们正举着笔在合同上签字,笔尖抖得厉害,却没人写错一个字。杨桂兰在屏幕那头拍着大腿,“好!就该这样!手艺在谁手里,谁说了算!”
柳高阳凑过来看,指着镜头里的沈亦臻,“这小子有担当,悦昕你看准了,别像你哥似的,拖到现在还没办婚事!”
张芳芳在一旁笑着说:“妈,您就别催了。等绣娘们的第一笔分红到手,让小沈请咱们去苏州吃松鼠鳜鱼,顺便……把婚事定了。”
悦昕的脸瞬间红了,沈亦臻正好签字回来,听见这话,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墨水在合同上洇出个小蓝点,像朵突然绽开的花。
绣娘们哄堂大笑,王阿姐打趣:“小沈老师脸红啦!跟咱们绣的桃花纹似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绣绷上的银线上,泛着细碎的光。沈亦臻捡起笔,在悦昕耳边轻声说:“等分红了,我就去你家提亲。”他的声音带着点颤,却比任何承诺都实在。
悦昕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或许没那么冷。就像工作室里的织机声,就算断断续续,也总能织出温暖的纹路;就像这些握着针的手,就算粗糙,也总能绣出比春天更动人的花。
晚上,沈亦臻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绣娘们举着持股合同,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背景里,“折线纹”围巾挂满了整面墙,像条流淌的河。配文只有一句话:“最冷的冬天里,最暖的人。”
悦昕点赞时,看见哥哥启轩留了条评论,“等红树林的桥通了,用你们的围巾当剪彩布。”后面跟着个笑脸,像个温暖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