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风雪交加。
赵普府邸的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老宰相被从睡梦中惊醒,披着衣服出来,一脸怒气:“是谁这么大胆子,三更半夜来搅人清梦!”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声音发颤:“相……相公,是翰林学士王绪,王大人!他说有天大的急事,必须立刻见您!”
“王绪?”赵普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他当然知道。一个靠着脸蛋和才情上位的弄臣,赵普打心眼儿里瞧不上。
但这个时辰,如此急迫地前来,绝不寻常。
“让他进来。”赵普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见一见。
王绪被带到了书房。
他浑身是雪,脸上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王学士,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赵普坐在太师椅上,语气不善。
王绪没有拐弯抹角,他对着赵普,深深一揖,然后,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相公,陛下驾崩了。”
“你说什么?!”
赵普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死死地盯着王绪,眼神锐利如刀:“王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是诛九族的死罪!”
“学生不敢妄言。”王绪抬起头,迎着赵普的目光,“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在寝殿,酒后中风,已经……龙驭上宾了。”
“酒后中风?”赵普的脑子飞速旋转,“为何消息没有传出?为何是你来告诉老夫?”
“因为,事发之时,只有晋王殿下和学生,在陛下身边。”
王绪的这句话,信息量巨大。
赵普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皇帝深夜猝死,身边只有晋王和他的一个心腹。这……
“晋王殿下呢?”赵普的声音已经非常焦急和慌张。
“晋王殿下悲痛欲绝,但为了稳定大局,他此刻正宿在宫中,封锁消息,防止禁中生乱。”王绪按照早就编好的剧本说道,“殿下派学生前来,是想请相公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赵普冷笑一声,“如何主持?是该立刻拥立太子德昭,还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王绪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再次躬身,声音沉痛而恳切:“相公,您是先帝元老,更是‘金匮之盟’的见证人。杜太后临终前,是如何嘱托的,您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后之意,是兄终弟及,以保江山稳固,免重蹈后周孤儿寡母之覆辙。”
“如今,太子德昭虽已成年,但根基尚浅,威望不足,恐怕难以压服军中宿将,若立幼主,恐社稷动荡啊!”
“晋王殿下,仁孝圣明,久在京师,参预政事,人心所属。由晋王殿下继承大统,方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之举!”
王绪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软硬兼施。
既搬出了“金匮之盟”这个法理依据,又分析了立幼主可能带来的危险。
赵普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作为“金匮之盟”的起草人,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但他也知道,赵匡胤的本意能够让杜太后武汉而终,他属意的还是太子。
现在,赵匡胤死了。
他面临一个选择。
是遵从赵匡胤的遗愿,拥立太子?
还是遵从“金匮之盟”的约定,拥立晋王?
拥立太子,是“忠”。但太子年少,万一镇不住局面,国家动乱,他就是千古罪人。
拥立晋王,是“权变”。晋王的能力和手腕,他很清楚,绝对能坐稳江山。但这就违背了赵匡胤的本意,有篡逆之嫌。
他的脑海里,天人交战。
王绪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赵普是一个极度现实的政治家。
他考虑的,从来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能带来最大的利益,谁能让国家最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