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友贞御驾亲征这道旨意在汴梁的朝堂上被宣读出来时，以宰相敬翔为首的一众老臣，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敬翔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北有李存勖虎视眈眈，我朝大军尽在河北，此时分兵南下，乃是自毁长城之举啊！”
“王家盘踞江南，地利人和，其军备之诡异，远非寻常藩镇可比。此战，胜负难料，一旦我军受挫，李存勖趁虚而入，则国之将亡啊！”
朱友贞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老臣，心中愈发烦躁。
他要的就是打，打出威风，打出他朱友贞的赫赫声名。怎么到了这些老家伙嘴里，就成了自寻死路？
“够了！”朱友贞一脚踢开身前的案几，上面的奏折散落一地。“朕受够了你们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一直将朕与黄巢比，难道朕还不如一个流寇吗，黄巢打不过王家，那是他无能！”
“王彦章！康延孝！”他对着殿下两员大将吼道。
“末将在！”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大将王彦章，和另一名将领康延孝立刻出列。王彦章是后梁军中硕果仅存的猛将，勇冠三军，素有“王铁枪”之称。
“朕命你二人为先锋，朕亲率中军！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所谓的王家，在朕的大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末将领命！”王彦章虽然也觉得此时南征并非良机，但他身为武将，服从命令是天职。更何况，他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并不相信王家真有传闻中那么神。
就这样，在所有大臣的反对声中，军中将领亦再三进言，劝他暂避锋芒，先稳固防线再图后举。
可朱友贞全然听不进这些逆耳忠言，他大手一挥，将反对之声尽数压下。
执意集结了后梁最后的精锐部队，总计十五万人，号称三十万，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汴梁，向着江南杀来。
行军途中，朱友贞坐在装饰华丽的战车里，掀开帘幕望着麾下整齐行进的大军，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回想着这些年江南势力的崛起，心中虽有几分忌惮，却更坚信自己麾下的精锐足以碾压一切。
他时常对着左右将领畅想胜利后的场景——攻克江南重镇，俘获敌首，将江南的财富与土地尽数纳入后梁版图。
届时朝堂上下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决策，他将以一代明君的姿态名留青史。
在他看来，这场战事注定会是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江南势力不过是他登顶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但他不知道，他正带着后梁最后的国运，一头扎进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噩梦之中。
……
江南，宣州。
王家坞堡的最高指挥中心，气氛肃穆，却不见丝毫慌乱。巨大的沙盘上，代表着梁军的黑色棋子，已经密密麻麻地越过了淮河，其锋锐直指扬州。
王珀（王秀）一身黑色劲装，手持一根长杆，在沙盘上轻轻点动，眼神冷静得可怕。
“家主，梁军先锋王彦章部，约三万人，已经抵达滁州。其主力大军，离我们不过两百里，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王恬站在一旁，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十五万大军，御驾亲征。这种窒息般的压力，是王家自奠基立业、割据江南以来，百余年间从未面对过的。
“快？不，他还是太慢了。”王珀（王秀）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他抬起头，环视着帐内的一众王家核心成员。这些成员，都是在王家学堂和军营里成长起来的，可以说在黄巢反唐的时候，就已经熟读兵书了，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即将迎来大战的兴奋和自信。
王秀的意识在王珀的身体里，也能清晰地感受着王珀的昂扬的战意。他心里忍不住想笑。
朱友贞啊朱友贞，你真是个天生的蠢货。你爹朱温好歹还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你二哥朱友珪虽然荒唐，但也只在自己家折腾。你倒好，为了那么点可笑的面子，就把用来跟李存勖决战的最后家底，都拉到我这儿来了。
你以为江南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后花园吗？这里的河流、湖泊、沼泽、丘陵，每一样，都是你的坟墓。
我之前又是送钱又是送粮，还演了那么大一出戏，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我怕了，让你轻视我，可你也太看轻我王家，太看轻我们王家百余年的家底了罢。
“诸位。”王珀（王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朱友贞以为，他带了十五万人来，就能吓住我们，就能踏平江南，他错了。”
“战争，从来不是只靠人多就能打赢的。”
他的长杆，在沙盘上重重一划，从扬州到宣州，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防线。
“我王家，经营江南数十年。这里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都是我们的盟友。而对于梁军，它们就是敌人。”
“我已下令，自扬州以北，所有州县，坚壁清野。梁军能得到的，只有被烧毁的村庄和空无一人的城池。他们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只能靠那条从汴梁延伸而来的，长达数百里的补给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