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咆哮,不是通过耳朵传入的。
它像一根烧红的铁锥,直接从涂山幺幺的天灵盖狠狠凿入,瞬间贯穿了她的整个神魂。
“嗡——!”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思绪,所有情感,所有刚刚燃起的愤怒与不甘,都在这声咆哮之下,被碾成了最原始的粉尘。
刚刚被她用红线强行连接“破碎”法则的幻境,应声而碎。
那些让她心胆俱裂的场景——涂山月决绝的背影,渊皇残忍的笑容,冰冷的锁链——全都化作了纷飞的玻璃碎片,在她眼前寸寸瓦解。
然而,幻境的破碎,并未带来解脱。
恰恰相反,这像是一脚踹开了关押着远古凶兽的牢门。
那股狂暴、愤怒、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力量,顺着幻境破碎的缺口,毫无阻碍地,疯狂地倾泻而出,全部压在了始作俑者——涂山幺幺的身上。
“呃……”
涂山幺幺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然后猛地向内挤压。
构成她存在的每一丝灵力,每一缕意识,都在这股力量下颤抖、哀鸣,濒临崩溃。
她眼前的世界恢复了原样。
还是那片覆盖着白色沙砾的荒芜之地,还是那座通体漆黑的巨大祭坛。
可祭坛顶端,那两轮血色的弯月,已经不再是冰冷的注视。
那里面,燃烧着滔天的怒火!
是她,是她打破了它的“游戏”,是她冒犯了它的威严!
涂山幺幺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神魂的剧痛让她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怀里的小貂,那小小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而是变得僵直,冰冷,仿佛彻底失去了生机。
完了。
她要死了。
不是死在幻境里,而是死在打破幻境的代价之下。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平淡中透着不耐烦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吵死了。”
渊皇动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祭坛上那双暴怒的血色眼睛,只是微微侧过头,垂下眼帘,看着倒在自己脚边,已经出气多过进气的涂山幺-幺。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那神情,不像是看到自己的宠物即将死去,更像是看到一件顺手的工具,因为使用者的笨拙而快要报废时,所流露出的,一丝极淡的烦躁。
他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完美的手。
然后,对着涂山幺幺的方向,对着那股正将她碾向湮灭的,无形的狂暴意志,轻轻地,挥了一下。
就像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没有魔气涌动,没有法则轰鸣。
整个世界,突兀地,安静了。
那股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咆哮,戛然而止。
那股能将一切存在都挤压成虚无的庞大意志,烟消云散。
所有施加在涂山幺幺身上的压力,在那一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呼……哈……”
新鲜的,带着混乱气息的空气,猛地涌入肺腑。
涂山幺幺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像是溺水之人被捞上了岸。
她趴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整个人虚脱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的大脑,依旧因为刚刚那极致的体验而嗡嗡作响,但那濒临破碎的神魂,却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得救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身前的渊皇。
是他……救了她?
“真是废物。”
渊皇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出的字眼,一如既往地刻薄。
“连自己的心魔都收拾不了,还敢去招惹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