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
那是一场席卷神魂的风暴。
在冥魂珠与黑色鳞片触碰的瞬间,涂山幺幺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被颠覆了。
她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从身体里粗暴地扯出,抛入了一片混沌的海洋。
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片段,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嘶吼与悲鸣,疯狂地冲刷着她脆弱的神魂。
她“看”到了。
看到崩裂的大地,赤红的岩浆从深不见底的沟壑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昏暗的天空。
看到体型堪比山岳的巨兽在荒原上奔踏,它们身上没有皮毛,而是覆盖着扭曲的、不断蠕动的黑色符文。
看到无数仙族与魔族的大军在交战,法宝的光辉与魔气凝聚的刀刃碰撞,每一次撞击都让空间产生肉眼可见的涟漪。
还有更多她无法理解的景象。
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眼球,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植物,以及由纯粹的怨念凝聚而成的、没有实体的幽魂……
这些记忆太古老,太庞大,太混乱了。
它们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一个纪元。
每一帧画面,都蕴含着足以压垮一个仙人心智的恐怖信息。
“啊——!”
涂山幺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双手死死抱住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她的七窍,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神魂被强行灌入不属于它的记忆,那种感觉,比千刀万剐更痛苦百倍。
“幺幺!”
涂山月脸色煞白,她想上前,却被那两件物品共鸣时产生的无形力场死死地挡在外面,根本无法靠近。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幺幺在力场的中心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个年轻的女弟子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崩溃地哭喊起来,“快停下!快让她停下啊!”
可没人能让她停下。
那两件物品仿佛已经与幺幺的神魂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外力无法干预的循环。
冥魂珠在疯狂地抽取着鳞片中的古老记忆,而鳞片则在冥魂珠的刺激下,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它所承载的一切。
涂山幺-幺,就是那个被撕扯的战场。
周围的青丘族人一个个面无人色,他们刚刚才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此刻却要亲眼目睹他们的救命恩人,被一件来自过去的遗物,活活撕碎。
涂山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毫无所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宁愿自己再被那魔将的掌风拍中十次,也不愿看到眼前这一幕。
涂山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鳞片中的记忆……是幺幺父母留下的吗?不,这股气息太古老了,远远超过了她父母的年岁。
这更像是……这枚鳞片的原主人,它所经历的一切。
而幺幺的父母,只是在追查的过程中,偶然得到了它。
幺幺的神魂,正在被这片古老的记忆同化,或者说……吞噬。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迷失在这片记忆的汪洋里,变成一个只剩下躯壳的疯子。
必须唤醒她!
可是要怎么唤醒?
就在这时,涂山幺幺的挣扎,幅度忽然变小了。
她的身体不再剧烈地翻滚,只是在地上微微抽搐着。
那双紧闭的眼睛里,血泪流淌得更急了。
不是因为痛苦减轻了。
而是因为,她的意识,正在被拖入更深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正在下沉,穿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坠向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绝对虚无。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太痛苦了……
睡一觉就好了……
她的意志,正在被那片混沌的记忆消磨、瓦解。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的一刹那。
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执着的念头,从她神魂最深处,顽强地亮了起来。
不。
我不能睡。
我还要……找阿爹阿娘……
这个念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执念。
是她在青丘闯祸被罚时,唯一的慰藉。
是她孤身在魔宫时,唯一的支撑。
此刻,这个念头,成了她在无边记忆风暴中,唯一的船锚。
“阿爹……阿娘……”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
这声呼唤,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她体内那股沉睡的、属于天缘神女的本源之力,被这股极致的执念所引动,悄然苏醒。
如果说之前的记忆洪流是无序的、狂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