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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山谷,安静得能听见魔血渗入干涸土地的微弱声响。
空气并非静止,它在凝固。一种源自九幽之下的寒意,正从渊皇的玄色长袍下无声地蔓延,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冻结,变得滞涩。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可那股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杀意,已然化作无形的巨网,笼罩了山脊之下的每一只青丘狐。
涂山月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这股意志下战栗,仿佛下一瞬就要被碾成齑粉。她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失去血色,可她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就在这片死寂即将被神魂碎裂的悲鸣打破时,一只小手,轻轻地、甚至有些无力地,拽住了渊皇袍服的一角。
那动作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玄铁之上,微不足道。
可那足以冻结天地的杀意,却在这一拽之下,倏然一顿。
渊皇垂下眼帘。
他的目光从下方那群在他眼中与尘埃无异的狐族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自己袍角上那几根苍白的手指。手指的主人正虚弱地靠着他,小脸煞白,嘴唇干裂,一双狐狸眼里的光芒黯淡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可她依旧固执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希望他这么做的执拗。
涂山幺幺的脑子乱成一锅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那根连接着两人的红线,此刻却像一根被烧红的铁丝,滚烫地烙印着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情绪——毁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拽他,她只是本能地做了。就像看到一柄即将挥下的屠刀时,下意识伸出的手。
渊皇看着她,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件出了点小状况的私有物。
那股压在青丘众人心头的太古神山,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涂山月猛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山脊之上,看着那个传说中的魔尊,因为幺幺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便收敛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威势。
渊皇扶着涂山幺幺的手臂,松开了。
失去了支撑,涂山幺幺身体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晃了晃,强撑着站稳,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山脊下的涂山月,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她的步伐踉跄,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幼崽,每一步都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
山脊不高,可这段路,她却走得无比漫长。
渊皇没有阻止她。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双手负后,玄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天幕下,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孤峰。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个小小的、摇摇欲坠的身影,专注,且漠然。
那眼神,让这场本该是族人重逢的感人场面,变得像是一场被允许的、限时的放风。
“月长老!”
涂山幺幺终于冲到了涂山月面前,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哭腔。她没有先说自己的委屈,也没有解释任何事,而是直接跪蹲下去,伸手就想去碰触涂山月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的伤……”她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沾满尘土的手背上。
一只微颤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