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悬于千面冢上空的巨大茧殿,仿佛听懂了他的宣告,猛然一震!
十万张沉睡的人脸,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它们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片混沌的虚无,却齐齐转向了殿中的顾玄。
没有尖叫,没有怒吼,只有一道道仿佛来自幽冥最深处的梵音般的安魂曲,从十万张口中同时吟唱而出。
那音波并非摧残耳膜,而是化作一种诡异的共鸣频率,精准地锁定了顾玄的脊柱。
一节,一节,仿佛要将他的骨髓从内到外彻底唱化,让他回归最原始的“材料”形态。
“晚了!”
大殿尽头,王座之上的面母霍然起身。
她那张空白的面容剧烈扭曲,双手如利爪,竟悍然撕开了自己那片空白如纸的胸膛!
没有鲜血,没有脏器。
从那裂开的胸腔中,她竟硬生生抽出一根由无数微弱烛火交织编成的、闪烁着契约光芒的锁链!
心烛命契!
“以我残魂为引,召请原型归位!”
面母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将那根“命契锁链”奋力掷向天际!
锁链破开殿顶,并未攻击顾玄,而是如一道逆行的闪电,直贯天际,仿佛要钉入虚空中的因果之网!
刹那间,顾玄只觉遍布全身的影甲寄生虫彻底失控,如同被无形之线操控的木偶,疯狂地向内收缩,要将他挤压、塑造成某个既定的“模具”。
他体内那根与镇魔殿相连的命丝,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几欲崩断!
这是源自血脉与金手指最深处的召唤,是无法违逆的根源指令!
然而,面对这绝杀之局,顾玄不退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疯魔般的快意。
“召请?你也配!”
他心念一动,一枚布满裂纹的兽类颅骨凭空出现,正是那魔化獍首的头颅!
他一把抓过,以心头血在那颅骨眉心重重一点!
嗡——
颅骨内封印的一股至纯至粹的执念被瞬间点燃,在顾玄的掌心化作一团无形的火焰。
火焰之中,八个扭曲的大字灼灼生辉,映照得他眼瞳一片血红:
“宁为疯魔,不作祭品。”
这,才是獍首在三百年轮回中,用无数次死亡与吞噬凝练出的,真正的遗书!
“我的路,我自己选!”
顾玄狂啸一声,催动镇魔殿内积攒至今的所有资源!
他亲手猎得的第一份幽壤精魄、从燃舌处夺来的信诺之力残渣、堆积如山的阴髓晶、乃至刚刚投入魂火中,尚在燃烧的双生心核碎片……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尽数被他投入了“万法池”中!
轰!!!
万法池内,能量沸反盈天,仿佛要开天辟地。
顾玄以那八字遗书的执念为炉火,以自身神念为铁锤,将这万千能量强行熔炼、锻打、压缩!
最终,池水干涸,万物消融,只在池底留下了一滴——一滴呈现出混沌色彩,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与终极毁灭的“逆命原液”!
顾玄毫不犹豫,并指如刀,猛地划开自己的胸膛!
在命契锁链即将彻底锁死他命运的刹那,他将这滴“逆命原液”狠狠按入了自己搏动的心脏!
“给我……吞!”
他仰天咆哮,强行激活了镇魔殿从未被触及的最深层权限——“本源吞噬”!
吼——!!!
镇魔殿外,那尊古老而威严的兽首,万古不变的石瞳竟在此刻缓缓转动,迸射出吞噬天地的贪婪光芒!
它那紧闭的巨口,发出了一声跨越时空的咆哮,猛然张开!
一个漆黑如深渊的漩涡,在兽口中急速形成。
下一瞬,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悍然笼罩了悬于天际的整座茧殿!
“不——!”
面母那空白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
只见那由十万张人脸构成的庞然巨物,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寸寸地被拖向那深渊巨口!
人脸上的安魂曲变成了凄厉的哀嚎,构筑殿堂的心烛之火疯狂爆燃,试图抵抗,却如同风中残烛,被吸力拉扯成一道道流光。
那根已经贯入天际的命契锁链,更是在这股霸道绝伦的力量下发出“咔嚓”脆响,寸寸崩解!
整座茧殿,这三百年来无数人的希望与绝望所化的圣地,此刻竟如同一块巨大的点心,被镇魔殿缓缓吸入腹中!
“你……你怎么可能吞噬神殿?!那是我们三百年的希望!是唯一的救赎!”面母彻底崩溃,指着顾玄,发出最怨毒的嘶吼。
顾玄踏空而立,周身翻涌的不再是影甲虫构成的黑袍,而是由纯粹的吞噬之力形成的黑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