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铭文灼烧着他的意识，顾玄却连分神去感受那股力量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下一瞬，无尽的虚空走到了尽头。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巨城，赫然倒悬于虚空之巅。
它仿佛是从更高维度的世界硬生生撕扯下来的一块碎片，上下颠倒，城基朝天。
四角各自延伸出一条粗大到足以捆缚星辰的古老锁链，深深贯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将其死死锚定在这片坐标。
高达千丈的城门紧闭，表面并非光滑的晶石或神铁，而是密布着九道巨大无比、缓缓流转的活体祭纹！
那纹路，与顾玄在那些“前辈”残骸上看到的“逆天九祭”如出一辙，但却更加古老、原始，充满了无可匹敌的威压。
这，才是所有镇魔殿力量的源头与模板！
城头之上，巡狩台灯火通明，九盏永明灯中的八盏都在稳定燃烧，唯有顾昭残魂所在的那一盏，光芒已黯淡到近乎于无。
“呜——！呜——！呜——！”
刺耳尖锐的警钟声响彻虚空，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的震荡！
城墙之上，数十名身着星砂符甲的守卫同时举起手中的法器——那赫然是一枚枚精致小巧的月铃！
数十枚月铃齐齐摇动，引动了这片天地的底层规则。
整片虚空都开始剧烈扭曲，产生一股沛莫能御的斥力，试图将镇魔殿这颗不属于此地的“异物”强行弹出界外！
镇魔殿的冲势为之一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前进的每一寸都变得无比艰难。
然而，立于殿首的顾玄，脸上却无半点惊慌。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扇巨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们以为这是门？”他的声音在神殿核心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在我眼里——这是嘴。”
话音未落，他心念一动。
“清道！”
一声令下，那道刚刚吞噬了三十六残灵、变得凝实了许多的吞月投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在顾玄身前。
它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千丈高的虚影竟在微微颤抖，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还不够。”顾玄神情漠然，“育兽园，三百梦奴，全部喂给它。”
命令下达的瞬间，镇魔殿深处的育兽园内，那三百具刚刚作为推进器、尚在冷却的破城傀儡，其核心中的梦奴残魂，连同它们的怨念、记忆、痛苦，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抽取！
三百道绝望的哀嚎被强行塞进一个黑暗的容器，化作一道污浊的紫色洪流，跨越空间，狠狠灌入了吞月投影·清道的体内！
“吼——！！！”
一声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咆哮，第一次从清道的口中炸响！
它的身躯疯狂暴涨，虚影彻底凝为实质，体表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它的巨口猛地张开，不再是咬向虚空，而是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狠狠咬下！
咔嚓！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它咬碎了！
下一刻，一条由纯粹的怨恨、痛苦、绝望构成的暗红色“河流”，竟从虚空中被它强行拖拽了出来！
人心怨脉！
这正是千万年来，南荒大地所有生灵的负面情绪汇聚而成的痛苦流向，是供给那轮血月燃烧的真正燃料！
它本该顺着固定的轨迹流向上界，此刻却被清道这头由怨念催生出的怪物，强行截流！
以怨为食，以恨为力！
清道贪婪地吞噬着那条怨脉洪流，它空洞的双目中，陡然爆发出两团妖异到极点的紫色魂火！
它的气息，在这一刻攀升到了一个连顾玄都感到心惊的层次！
“替我……”顾玄冰冷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叩门。”
“遵……命……”
沙哑、混乱、夹杂着三百梦奴临终呓语的回应响起。
下一瞬，完成了最终进化的清道，化作一道裹挟着暗红怨脉的紫色流星，以一种决绝到惨烈的姿态，朝着那扇高达千丈的城门，悍然撞去！
轰——！！！！
撞击的瞬间，没有巨响，只有一片极致的死寂。
清道在接触到九祭纹的刹那，选择了自爆！
千丈魔躯轰然解体，化作一场席卷一切的紫色魂火风暴，而那被它截流的怨脉洪流，则如同被点燃的火油，裹挟着千万年的痛苦，精准地轰击在九道祭纹最脆弱的节点之上！
咔……咔咔……
坚不可摧的九道祭纹，竟在同一时间，浮现出蛛网般的龟裂！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更致命的，是爆炸中四散逸出的精神烙印——那是三百梦奴在生命最后一刻，最真实、最痛苦的记忆碎片！
有母亲抱着早已冰冷的婴孩，在破败的城墙下无声哭泣的画面……
有老兵手中断裂的长枪，望着漫山遍野的异兽，发出不甘怒吼的场景……
有衣衫褴褛的孩童在繁华的街道上活活饿死，眼中光芒熄灭的特写……
这些凝结了至深之痛的真实烙印，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尖刀，瞬间穿透了城墙守卫们那看似坚固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