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意志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渗入南荒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个在月陨后陷入昏厥的生灵脑海。
子时三刻,南荒百城,亿万生灵,同做一梦。
梦中,不再有那轮令人疯狂的血月,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天彻地的漆黑巨殿。
它静静悬浮于无垠的夜幕之上,殿门微张,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正对着梦境中的每个人,发出无声的邀请。
星辰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光华被那深邃的黑暗尽数吞噬。
紧接着,一道冰冷而宏大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不辨男女,不带情感,却清晰无比:
“献上你的痛,换我护你一夜安眠。”
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梦境中,那些饱受血月折磨、家破人亡的幸存者们,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们的恐惧、悲伤、绝望,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从眉心溢出,被那座巨殿缓缓吸入。
而作为交换,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笼罩了他们,这是他们在这乱世中从未体验过的深度睡眠。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无数人从沉睡中惊醒。
他们茫然四顾,随即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狂热。
“是新月之主!是新月之主庇护了我们!”
南荒大地上,怪异的一幕开始上演。
成百上千的幸存者,不约而同地走出残破的家门,他们神情肃穆,用碎石、匕首、甚至自己的指甲,划破手腕。
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他们却毫不在意,只是虔诚地跪倒在地,朝着天空叩拜。
在他们的感知中,一座虚幻的镇魔殿投影,正高悬于天,接受着他们的供奉。
他们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守灯人。
镇魔殿,万法池内。
顾玄盘膝而坐,眉头微皱。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正有成千上万股微弱但精纯的“愿力”,混杂着生灵的血气与精神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修补着他因强行炼化天规而受损的神魂。
这是一种高效的滋补,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被人崇拜,意味着被寄予希望,也意味着被束缚。
但他并未阻止。
在彻底掌控这股力量之前,任何一点能增强自己的资粮,他都不会拒绝。
葬旗岭外围,乱石嶙峋。
夜曦一袭黑裙,悄然立于一处山坳。
她伸出玉白的指尖,轻轻捻起一撮泥土。
泥土间,一种漆黑粘稠、如同油脂般的物质正在缓缓渗出,散发着一股神魂燃烧殆尽后的焦臭。
“心油……”她轻声自语,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是生灵怨念与恐惧在月陨之后,无法被天轨“心锚”吸收,淤积于地脉所凝结的残渣。
此物至阴至邪,触之即燃,可焚人魂魄。
她取出一根古朴的白骨发簪,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滴“心油”,用一张符纸将其层层封印。
做完这一切,她素手结印,在周身布下一道复杂的巫阵,彻底隔绝了自身的气息与神识探查。
夜幕降临,她寻了一处隐蔽的石洞,闭目调息。
然而,就在她心神沉入气海的瞬间,一股无可抗拒的霸道意志,竟无视了她的巫阵,强行将她的神魂从体内拽出!
眼前景象变幻,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轮破碎的血月之下。
顾玄背对着她,黑袍在血色光芒中猎猎作响。
“你不信天道秩序,也不信众生混乱……”他没有回头,声音却仿佛在她耳边响起,“那你到底信什么?”
夜曦心神剧震,正欲开口,眼前的世界却轰然破碎!
她猛地睁开双眼,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山洞里依旧寂静,巫阵也完好无损。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缓缓低下头,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的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缕极细的黑发。
这缕发丝竟如同活物,已经深深扎根于石枕之中,另一端则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她白皙颈侧最脆弱的动脉!
与此同时,顾玄也察觉到了自身力量的诡异变化。
他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的梦魇。
每当南荒有生灵因恐惧而在梦中见到他,镇魔殿便会自动从对方的梦境中,抽离一丝精神烙印。
这些烙印驳杂不堪,却蕴含着最真实的情报和情绪。
“被动吸收,效率太低,且杂质太多。”
顾玄眼中冷光一闪,一个更加冷酷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心念一动,沉入万法池深处,以自身融合了部分天规的神魂为核心,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