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以最原始的线条,描绘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
画面中,无数顶天立地的人族修士,正联手对抗一个从天外裂缝中降临的巨大“黑影”。
那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仅仅是存在,就让天地失色,万物凋零。
无数修士在它的阴影下化为飞灰,山河崩碎。
战争的最后,三百七十二名人族壮士,浑身燃烧着生命之火,以自身为祭品,催动一件神器,最终将那“黑影”的一部分,打入了这片大地之下,并铸造了一座大殿,镇压其上。
壁画的尽头,是一扇顶天立地的巨门前,一个孤高的背影卓然而立。
他身形挺拔,手持一枚青铜令牌,凝望着被封印的黑暗。
当顾玄的“视线”落在那背影上时,他的整个神魂都猛然一震!
那个背影,那身姿,那持握铜牌的姿态……分明就是抚养他长大、教他武技、最终死在兽潮中的老哨长,年轻时的模样!
原来……原来老头子他……竟是当年封印仪式的幸存者,是这第一座镇魔殿,最初的守护者之一!
他不是什么普通的老兵,他的一生,都在守护这个秘密!
巨大的冲击让顾玄心神激荡,但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看”下去。
戌字将的脚步没有停歇,它穿过了漫长的壁画走廊,终于抵达了螺旋石阶的最底层。
这里是一间无比空旷的圆形密室。
密室中央,一颗直径超过十丈的眼球状黑色晶体,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它紧闭着,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意志,正是从它体内散发而出。
在黑晶的周围,九具早已化为干尸的身影,穿着历代城主的服饰,保持着双膝跪地、掌心朝上的姿势,仿佛在永恒地供奉着这颗邪异的晶体。
就在戌字将踏入密室的一瞬间,地面上,一道由微光组成的苍老身影,缓缓浮现。
他身形虚幻,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来者……何人?”守墓人的残念发出了干涩沙哑的声音,“若非持有铜牌者,不得近前。”
戌字将停下脚步,依照顾玄预设的指令,缓缓举起了胸前那枚烙印着顾玄神识的铜牌。
那道残念凝视了铜牌片刻,虚幻的身体竟微微一颤,随即,他对着戌字将,缓缓地低头行礼:“守门人的血脉……未绝……封印……可续。”
血脉?
顾玄在识海中冷笑一声。
这残念恐怕是感应到了铜牌上镇魔殿的气息,误以为自己是当年那批守门人的后裔。
他立刻抓住机会,操控戌字将上前一步,模仿着人类的语气,声音低沉地说道:“封印将破,需重献祭。”
“不……”残念摇了摇头,声音愈发飘渺,“非血肉之祭,乃神魂永锢——须有一人,自愿立下魂之誓约,化为新的守门人,终生镇守于此,永世不得离开。”
原来如此。顾玄瞬间明白了。这封印需要一个活的“锁芯”。
戌字将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进行艰难的抉择。
突然,它在残念惊愕的目光中,对着中央的黑色晶体,猛地单膝跪下,用那毫无感情的语调,沉声吐出三个字:“我愿签。”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颗巨大的黑色晶体光芒大盛!
一道由无数诡异符文组成的契约,如同一条黑色的闪电,从晶体中飞射而出,瞬间烙印进了戌字将的魂核,也就是那枚铜牌之中!
轰隆隆!
整间密室剧烈震动起来,那原本躁动不安的古老意志,竟在这道符契的作用下,缓缓平息。
黑色晶体表面的光芒渐渐收敛,那道刚刚睁开的眼缝,也重新闭合。
封印之力,竟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恢复和加强!
戌字将站起身,转身开始返程。
然而,就在它踏上石阶的一刻,远在地面废墟中的顾玄,脸色陡然一变!
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阴冷而霸道的力量,正通过那道符文契约,顺着他与戌字将之间的神识连接,反向抽取他识海黑水池的能量!
那道所谓的“魂之誓约”,不仅束缚了傀儡,更像一条贪婪的蛀虫,在疯狂地吞噬他镇魔殿的根基!
“好一个‘自愿’……好一个‘神魂永锢’!”顾玄怒极反笑,眼中寒芒暴涨,“原来不是要守门人,而是要吞了我这新一代的镇魔殿主,来填补你的封印!”
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神念如刀,猛地斩向那条与戌字将相连的神识锁链!
“断!”
顾玄张口喷出一股逆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而地底深处,正在向上攀爬的戌字将,身躯猛地一僵,眼眶中的魂火瞬间熄灭。
构成它身体的黑气与骨骼,在失去了顾玄的力量支撑和神识主导后,开始寸寸崩解,化为最原始的死亡能量,消散在黑暗的阶梯之上。
他睁开双眼,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丈地层,直视那片重归寂静的黑暗。
“你们要守门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疯狂,“我可以给……但得是……我亲手打造的。”
而在他那片动荡不安的识海深处,黑水池的池底,那扇自他重生以来就一直半开着的古老石门之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悠长而古老的叹息。
那叹息中,仿佛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期待,就像一位等待了无数岁月的主人,终于……听见了门外那迟来的敲门声。
顾玄身形一晃,从废墟中站起,遥遥望向陷城墟之外的无尽荒原。
此地已成绝域险境,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恢复损耗,并为他那个疯狂的计划,寻找足够的“材料”。
他的身影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片被寒风席卷的死寂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