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惨笑一声,摆了摆手:“宣李苏。”
片刻后,李苏走进了暖阁。他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让人心悸的药味。看着榻上那个形销骨立的皇帝,李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历史的惯性,终究还是来了。天启皇帝的生命,正在倒计时。
“臣,李苏,叩见陛下。”
“爱卿,起来,坐近点。”朱由校招了招手,声音虚弱。
李苏走到榻前,看着这位比自己还小的皇帝。“你的船……造得怎么样了?”朱由校问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船。
“回陛下,龙骨已铺设完毕,正在铺板。预计四月可以下水。”李苏如实回答。
“四月……好,好啊。”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那是回光返照般的希冀:“朕真想……真想亲自坐着那艘船,去看看你说的那个新大陆。”“去看看那个遍地黄金、还有流泪的树的地方。”
“陛下春秋正盛,定能看到。”李苏低头说道。
“朕看不到了。”朱由校突然抓住了李苏的手。他的手冰凉、潮湿,却死死地扣住李苏的手腕:“李苏,朕问你。”“如果你走了,这大明……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问题。李苏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臣走后,铁路还在,工厂还在,神机新军还在。”“只要萧规曹随,大明自可无忧。”
“萧规曹随?”朱由校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虑:“朕那个弟弟(信王朱由检,即崇祯),朕知道。”“他虽聪慧,却太多疑。他刚愎自用,却又耳根子软。”“朕若在,还能压得住你,也能压得住那帮文官。”“朕若不在了……”
皇帝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直刺李苏的内心:“那些被你杀怕了的文官,会像疯狗一样反扑。”“信王……未必容得下你这个手握重兵的权臣。”
李苏心中一凛。他知道,皇帝说的是实话。一旦天启驾崩,崇祯继位,东林党势必反攻倒算。魏忠贤必死无疑,而作为魏忠贤的“盟友”兼“军阀”,李苏的下场恐怕比袁崇焕还要惨。
“那陛下以为,臣该如何?”李苏反问。
朱由校看着他,良久,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金牌。那是可以调动京营和神机营的最高兵符。
“拿着。”朱由校把兵符塞进李苏手里:“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人。”“朕不求你对朱家死忠,朕只求你一件事。”
“保住大明。”“不管你是当忠臣,还是当……权臣。”“只要别让建奴入关,别让百姓饿死。”“这大明……随你折腾。”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榻上,大口喘息。
李苏握着那块滚烫的兵符,只觉得重若千钧。这是托孤。但不是托付给太子,而是托付给了一个权臣。这位木匠皇帝,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透了文官的虚伪,看透了宗室的无能,最终选择把赌注压在了工业和李苏身上。
“臣……遵旨。”李苏重重叩首。
走出乾清宫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李苏回头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宫门。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在崇祯登基之前,他必须带着舰队出海。不仅是为了寻找橡胶,更是为了……避祸。只有在海外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基地,拥有了绝对的资源优势,他才有资格在未来,以救世主的姿态王者归来,而不是作为一个被清算的奸臣死在菜市口。
“孙得胜。”李苏对候在宫门外的亲信低声下令:“传令本溪、大同。”“所有核心技术图纸、模具,全部封存,装箱。”“一旦京师有变……”李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除了带不走的高炉,其他的,统统搬上船!”
“我们要把大明的工业火种,带去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