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试探。也是皇权面对不可控的工业暴力时,本能的恐惧。
李苏抬起头。他的目光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像是一潭寒潭水。他没有发那些“忠君报国”的空誓。他知道,在这个利益捆绑的时代,誓言是最廉价的。
“陛下。”李苏低声说道:“这十万大军的子弹,是京师机器局造的。”“这战车的煤,是大同煤矿挖的。”“这军饷,是皇家银行发的。”“只要陛下的**‘天子御道’(铁路与工业体系)不断,这支军队,就永远是陛下的刀。”“刀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握着磨刀石**。”
朱由校愣了一下。他听懂了。李苏是在告诉他:你掌握着后勤和财政,你就掌握了这支军队的命脉。
皇帝眼中的阴霾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的狂喜。“好!好一个磨刀石!”朱由校重重地将大印拍在李苏手里:“去吧!”“给朕把沈阳拿回来!把努尔哈赤的骨灰扬了!”“朕在京城,等着你的捷报!”
“臣,领旨!”
……
正午。西直门火车站。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钢铁的海洋。二十列军用专列停在多条并行的轨道上,车头喷吐的黑烟遮天蔽日。这不是普通的火车。为了这次北伐,李苏动用了大明所有的运力。
“库哧——库哧——”第一列装载着**“赑屃”战车**的专列率先启动。为了承载这几十吨重的怪物,平板车厢经过了特殊的加固,每辆车厢只装载一辆坦克。随着汽笛的长鸣,这些平日里笨重的钢铁怪兽,此刻却像轻盈的玩具一样,被蒸汽的力量轻易地拉向北方。
李苏登上了中间的一列指挥专列。这节车厢被改造成了移动的作战室。墙壁上挂满了辽东的详细地图,长桌上摆放着最新的电报机。
“大人,所有部队登车完毕。”孙元化手里拿着怀表,精准地汇报道:“第一梯队(装甲列车开路)已过居庸关。”“第二梯队(坦克与重炮)正在出站。”“第三梯队(步兵与骑兵)预计半个时辰后发车。”“按照计划,大军将在三日内,全部抵达山海关集结。”
三日。这是一个让此时全世界军队都无法想象的速度。以前十几万大军出征,光是行军就要走一个月,粮草消耗无数,到了前线还得休整半个月。而现在,只需要三天。
李苏坐在皮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京城城墙。他看到了城墙上那些神色复杂的文官,看到了跪在路边欢呼的百姓。
“大人,您看那帮文官的脸。”孙得胜给李苏倒了一杯热茶,嘿嘿笑道:“一个个跟死了爹似的。他们怕是做梦都没想到,咱们真的能把这么多人一次性拉走。”
“他们怕的不是我。”李苏接过茶杯,吹了吹浮沫:“他们怕的是这种速度。”“当距离不再是屏障,当边关和京师连成一体。”“他们那些欺上瞒下、养寇自重的把戏,就再也玩不转了。”
李苏放下茶杯,目光投向北方灰暗的天空。那里是辽东。是皇太极的老巢。
“给锦州前线发电。”李苏的声音冷酷而平静:“告诉负责守备的祖大寿。”“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把咱们埋在辽西走廊电源。”“既然客人已经到了门口,咱们也该把大门打开,请君入瓮了。”
火车的轮子撞击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像是一首钢铁的战歌,向着那个旧时代的黄昏,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