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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洞庭诗锋(1 / 2)

晨光初透,江雾未散。

李沛然站在岳阳楼三层的回廊上,凭栏远眺。八百里洞庭在朝霞中渐渐苏醒,水天一色,浮光跃金。他手中捏着一封刚收到的信笺,眉头微蹙。

“沛然,何事忧心?”许湘云轻步走近,将一件薄衫披在他肩上,“晨露寒重,莫要着凉。”

李沛然将信笺递给她:“湘云,你看。昨夜收到的匿名信,警告我今日诗会小心行事,说有人已设下陷阱,专等我出丑。”

许湘云速览信上内容,神色凝重:“这字迹工整却刻意扭曲,想必是不愿被认出。你可有头绪,是何人所为?”

李沛然苦笑:“多半是那位崔明远公子。自前日我在小酌阁即兴赋诗赢满堂彩后,他便视我为眼中钉。听闻他苦练诗艺多年,本想借此荆楚诗会一举成名,却被我抢了风头。”

许湘云沉吟片刻:“崔家乃岳州士族,在文坛颇有影响力。他若存心为难,你确需谨慎应对。今日与会者不仅有荆楚各地的文人墨客,还有从长安返乡省亲的前任礼部侍郎杜佑之。若在他面前失态,对你今后文路恐有阻碍。”

“我明白。”李沛然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只是我李沛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既以诗心对天地,何惧小人设陷阱?”

许湘云望着夫君坚毅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仍提醒道:“谨慎不为过。我听闻崔明远近日闭门苦研楚辞与李太白诗风,想必是有备而来。”

李沛然点头,忽然灵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说起太白诗风,多亏你前日帮我整理与太白先生在黄鹤楼切磋时的笔记。这些融合楚地风物与太白豪气的创作心得,今日或可派上用场。”

二人正交谈间,楼下已渐渐热闹起来。荆楚各地的文人雅士陆续抵达,谈笑声、脚步声、侍从引导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今日诗会的不寻常。

许湘云忽然压低声音:“沛然,你看那边——”

李沛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崔明远正与几位文人寒暄,一袭青衫,手持玉骨扇,谈笑风生间眼神却不时瞟向楼上。见到李沛然注意到他,崔明远非但不回避,反而遥遥拱手,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是他。”李沛然心中了然,也拱手回礼,面上不动声色。

“你要小心应对。”许湘云轻声道,“我这就去寻李夫人,看她是否知晓更多内情。”

李沛然点头,目送许湘云离去,而后整了整衣冠,缓步下楼。他知道,今日这场诗会,已不仅是一场文采的较量,更是一场关乎他在荆楚文坛立足之地的关键之战。

辰时三刻,岳阳楼内已是高朋满座。

诗会由岳州刺史主持,前任礼部侍郎杜佑之作为贵宾坐于上首。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虽已致仕,但目光如炬,气度不凡,一举一动仍透着昔日的威仪。

“诸位才俊,”刺史开场道,“今日我等汇聚名楼,以文会友,实乃岳州一大盛事。恰逢杜老大人归乡省亲,特来指导,更使本次诗会蓬荜生辉。”

杜佑之微微欠身:“老夫离京归乡,能见家乡文风鼎盛,后起之秀辈出,心中甚慰。望诸位畅所欲言,各展才华。”

开场寒暄后,诗会进入第一环节——即景赋诗。以洞庭秋色为题,限一炷香时间内成诗。

李沛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凝望湖光山色,心中酝酿诗情。他注意到崔明远坐在不远处的圈子中心,被几位年轻文人簇拥着,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香燃过半,已有不少人开始挥毫泼墨。李沛然却仍静坐不动,闭目凝神。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这位近日声名鹊起的才子是否江郎才尽。

便在此时,崔明远忽然起身,朗声道:“学生已有一作,请诸位指教。”

众人目光齐聚,只见他走到厅中铺开的宣纸前,挥笔写下:

《洞庭秋思》

楚水连天秋色开,

巴陵月下雁初来。

湘君泪竹痕犹在,

屈子怀沙事可哀。

万里风波舟一叶,

千年兴废酒三杯。

登临欲效太白咏,

恐有才疏不敢裁。

诗作一出,满堂惊叹。不仅意境开阔,用典精当,更巧妙地将李太白诗风融入其中,尾联更是谦逊中透着自信,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崔公子此作,深得楚辞精髓,又有太白遗风,难得难得!”

“用典自然,湘君泪竹、屈子怀沙,皆为我楚地典故,用得恰到好处。”

“末句‘恐有才疏不敢裁’,谦逊之中更显才情啊!”

杜佑之也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崔明远面带得意,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仍闭目养神的李沛然身上:“李公子,听闻你近日诗作颇得太白神韵,何不也献上一作,让大家品评?”

这话看似邀请,实为挑衅。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缓缓睁眼,平静地迎上崔明远的目光。他心知这是对方设下的第一个陷阱——若他此刻作诗,无论好坏,都难免被拿来与崔明远的作品比较;若不作,便是承认自己才思不及。

更精妙的是,崔明远的诗已融合了楚地风物与太白诗风,恰好堵住了李沛然最擅长的路子。

香即将燃尽,时间不容他多想。

就在众人以为李沛然陷入困境之际,他却忽然起身,走向厅中。

“崔公子大作确实精妙,”李沛然语气平和,“尤其‘湘君泪竹’、‘屈子怀沙’二典,用得恰到好处。”

崔明远面露得意:“李公子过奖。”

“不过——”李沛然话锋一转,“崔公子既用楚典,可知湘君泪竹的完整典故?屈原《九歌》中湘君与湘夫人的故事,似乎与公子诗中意境略有出入。”

崔明远脸色微变:“此乃诗词创作,何必拘泥于典故细节?”

李沛然微微一笑:“诗词用典,贵在精准。若典故本身理解有误,纵使辞藻华丽,也如基石不稳之高楼,终难久立。”

他转向众人,朗声道:“相传舜帝南巡苍梧而死,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寻至洞庭,听闻噩耗,泪水洒在竹上,形成斑痕,故有‘斑竹一枝千滴泪’之名。而后二妃投湘水而死,成为湘水之神,即湘夫人。而湘君为何人?历来有舜帝与湘水男神两说。屈原《九歌》中《湘君》、《湘夫人》实为相互思念的男女二神。崔公子诗中既写‘湘君泪竹’,是将湘君与湘夫人混淆了。”

一席话毕,满堂寂静。几位老学者频频点头,杜佑之眼中也闪过赞许之色。

崔明远面红耳赤,强辩道:“诗词之道,贵在神韵,何须斤斤计较于这些细枝末节!”

“崔公子此言差矣。”李沛然从容不迫,“我等荆楚文人,承屈宋遗风,若连本土典故都一知半解,岂不贻笑大方?”

他走到案前,提笔蘸墨:“既然崔公子以洞庭秋色为题,融合楚风太白韵,那李某不才,也试作一首,请诸位指正。”

说罢,他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秋日登岳阳楼望洞庭奉太白先生意》

洞庭秋色老,楚客独登楼。

水阔吞云梦,天低接巴丘。

湘灵鼓瑟罢,帝子乘风游。

欲寄相思字,烟波万古愁。

诗作一出,满堂先是寂静,继而爆发出阵阵惊叹。

“好一个‘水阔吞云梦,天低接巴丘’!气象宏大,真有太白遗风!”

“用典精准,‘湘灵鼓瑟’出自《楚辞·远游》,‘帝子乘风’化用《湘夫人》中‘帝子降兮北渚’,这才是真正的楚辞底蕴!”

“末联‘欲寄相思字,烟波万古愁’,既合洞庭烟波之景,又抒千古兴亡之思,妙极!”

杜佑之抚须良久,终于开口:“李公子此作,深得楚辞精髓与太白神韵,用典精准,意境高远,难得佳作。”

这一评,等于为两首诗的高低下了定论。

崔明远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手中的玉骨扇“啪”一声合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沛然却并未就此罢休,他转向崔明远,语气依然平和:“崔公子,诗词之道,不仅在于辞藻华丽,更在于对文化的深刻理解。我荆楚大地,文脉悠长,屈子辞赋,光照千秋。我等后学,当潜心研习,方不负这洞庭烟波、楚水巴山。”

这番话,既点出了崔明远的不足,又彰显了自己的格局,引得在座众人纷纷点头。

崔明远强压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公子高见,崔某受教了。”

然而他眼中的阴鸷却未散去。李沛然心知,这场较量,远未结束。

诗会中场休息,文人雅士三三两两聚在岳阳楼各处,品茶交谈,欣赏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