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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邢台“1·20”铁路爆炸案纪实(1 / 2)

1999年的春节来得早,刚进1月,河北省南部的邢台就被冻透了。铅灰色的天空压在京广铁路的铁轨上,把每一根枕木都冻得硬邦邦的,铁轨接缝处的锈迹在寒风里泛着冷光。这天是1月20日,距离除夕只剩二十天,春运的人潮已经开始在铁路大动脉上涌动,每一趟南下北上的列车都载满了归心似箭的旅客,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比往常更密集、更急促。

邢台县会宁乡新华村紧挨着京广铁路西侧,村子里的炊烟比平时浓了不少。王老汉家正宰年猪,滚烫的开水浇在猪身上冒着白汽,孩子们围着猪圈尖叫起哄;村东头的李婶在自家院里翻晒着刚拆洗的被褥,棉絮在寒风里飘起又落下,她盘算着等在外打工的儿子回来,刚好能用上这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没人留意到,西边的太阳刚沉下去,铁路东侧的暮色里,正藏着一双盯着铁轨的眼睛。

晚上8点03分。

没有任何预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撕裂了夜空。那声音不是鞭炮的脆响,是从地底深处炸开的闷雷,带着硫磺和泥土的腥气,瞬间席卷了整个村庄。新华村王老汉家刚浇开的沸水从锅里泼出来,溅在地上滋滋冒烟;李婶晾晒的被褥被气浪掀得飞起来,像一片失控的白云撞在院墙上;更远处,不少人家的窗玻璃“哗啦”一声全碎了,碎渣子落在窗台上,又弹到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咋回事?是开山炸石头?”王老汉拎着沾着猪血的刀子冲出门,刚喊出声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眯着眼睛朝铁路方向望,只见铁轨上空腾起一股黑褐色的烟柱,像一条扭曲的巨蟒,把半边天都染暗了。烟柱纷扬扬地落下来。

铁路东侧燕家屯乡新村的村民反应更快。住在村头的赵建军正和媳妇给孩子换尿布,巨响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他一把抄起墙上的手电筒,拽着媳妇就往屋外跑。“别慌,先看看啥情况!”他喊着,光柱已经扫向了不远处的铁路。起初光柱被尘雾挡住,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晃动,等尘雾稍散,赵建军的声音突然僵住了:“铁轨……铁轨断了!”

他的媳妇顺着光柱看去,只见原本笔直的铁轨像被掰断的筷子,硬生生折成了两段,断口处的钢铁翻卷着,闪着冷硬的光。两段铁轨之间,被炸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坑边的枕木被炸得粉碎,木屑和碎石混在一起,铺了一地。“我的娘啊,这是炸铁路啊!”女人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惊醒了更多沉睡的村民,很快,铁路边就聚集起一群人,手电筒的光柱密密麻麻地照在爆炸现场,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快打110!”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一个穿皮夹克的年轻人立刻掏出手机,那时候手机还是稀罕物,他举着手机跑上高坡,对着话筒大声喊:“喂!110吗?京广铁路邢台这儿被炸了!铁轨都断了!快来人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手机信号不好,他不得不一边喊一边来回走动,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邢台县铁路护路联防队的三名队员正在三公里外巡逻。队长老周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正跟队员们念叨着春运期间的护路重点,突然听见这声巨响,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是爆炸!”他立刻喊了一声,三个人拔腿就往巨响的方向跑。老周年纪大了,跑了没几步就喘得厉害,他拽住一个路过的自行车,“借车一用!”说完翻身上车,使劲蹬着踏板,车链子都发出了“咯吱”的抗议声。

赶到现场时,村民已经围了不少。老周立刻让队员小张留下来看护现场,“别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别碰现场的东西!”他叮嘱道,然后和另一名队员小王跑到公路边拦车。夜里的公路上车辆不多,他们挥舞着联防队的红袖章,终于拦下来一辆拉煤的卡车。“师傅,麻烦带我们去最近的电话亭,我们要报警!”老周扒着车窗喊,司机一看他们的红袖章和现场的浓烟,二话不说就让他们上了车。

此时的邢台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喂,指挥中心吗?会宁乡这边铁路炸了!”“我是燕家屯的,铁轨断了,赶紧派警察来!”接警员一边快速记录着信息,一边把情况向上汇报。不到十分钟,三辆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从市区方向疾驰而来,车灯划破夜色,在颠簸的乡村公路上留下一道道光影。

带头的是邢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张建国,他刚从家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刚沏好的茶水的温度。车还没停稳,他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寒风立刻灌进他的警服领口。“小张,带人拉警戒线,五十米范围,任何人不准进!”“技术科的,跟我进现场,注意保护物证!”他的声音洪亮,瞬间稳住了混乱的场面。

技术科的民警们带着勘察箱走进现场,此时铁路工人也赶来了,他们带来了焊枪,明亮的火焰照亮了爆炸中心。张建国蹲在炸坑边,借着焊枪的光仔细查看:坑有34米深,60米见方,断成两段的铁轨长1.06米,断口处有明显的爆炸冲击痕迹。“初步判断是硝铵炸药,用量不小。”技术科科长低声对他说,“具体成分得回去化验,但这绝对是有预谋的恶性案件。”

张建国点点头,眉头皱得很紧。他知道京广铁路意味着什么。这是贯穿南北的交通大动脉,现在又是春运高峰期,每中断一分钟,都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省公安厅的电话:“报告厅长,京广铁路邢台至官庄段发生爆炸,铁轨被炸断,请求支援!”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指令:“立刻成立现场指挥部,邢台、邯郸、石家庄三地警方全线布控,绝不能让凶手跑了!”

铁路工人已经开始紧急抢修。他们抬着新的铁轨,踩着碎木屑往现场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必须尽快恢复通车!”铁路部门的负责人对张建国说,“现在有三趟北上的列车堵在南边,还有两趟南下的在北边等着,再不通车,旅客都要乱了。”张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全力配合,你们抓紧抢修,我们抓紧破案。”

现场勘察在紧张地进行着,技术人员用小刷子小心翼翼地刷着炸坑周围的泥土,把每一块可疑的碎片都装进证物袋。村民们被拦在警戒线外,议论纷纷:“这是谁干的缺德事啊?”“春运期间炸铁路,这是要害人啊!”张建国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更沉了,这起案件不仅关乎经济损失,更关乎社会稳定,甚至可能产生恶劣的政治影响,必须尽快破案。

凌晨零点二十四分,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抢修,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划破夜空,京广铁路终于恢复通车。当第一列火车安全驶过爆炸路段时,现场的民警和铁路工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张建国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爆炸案的消息很快上报到中央,中央领导高度重视,批示公安机关“全力以赴,尽快破案,消除隐患”。省公安厅迅速成立了联合破案指挥部,抽调了全省刑侦骨干组成“1·20”专案组,地方和铁路公安机关共80名民警投入侦破工作,张建国被任命为专案组副组长,负责具体侦查工作。

“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恶性案件,犯罪分子具备爆炸知识和技能,并且有接触爆炸物的条件。”在第一次专案会议上,省公安厅厅长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的侦查重点,就是现场周围9个县市,尤其是邢台市桥东、桥西两区和邢台县,要进行拉网式排查,绝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排查工作很快展开。民警们分成几十个小组,深入村庄、居委会、工厂、商店,挨家挨户地走访。他们重点排查有爆炸物接触史、有前科劣迹、对社会不满的人员,同时对生产、储存、使用爆炸物品的单位进行全面清查。张建国带着一组人,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白天走访群众,晚上整理线索,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第一条有价值的线索来自两名长途客车司机。有群众反映,爆炸前后,有两辆开往北京的长途客车在现场一带停留过。专案组立刻抽调警力,连夜赶赴北京、保定、定州、邢台以及河南等地,寻找这两辆客车的司乘人员。负责这项工作的民警小李,在保定汽车站蹲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找到了其中一辆客车的司机。

“那天晚上我确实在邢台那边停过,”司机回忆道,“是有个乘客要下车方便,我就靠边停了几分钟。当时没听见什么动静,就是觉得天特别冷。”小李追问:“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或者车?”司机摇了摇头:“天黑,又是乡下,没注意。”另一辆客车的司乘人员也找到了,但同样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第二条线索来自一个铁路涵洞的看守员。他说,爆炸发生时,现场南侧的铁路涵洞口停过一辆摩托车,爆炸后就不见了。专案组立刻围绕这辆摩托车展开排查,民警们走访了邢台市所有的摩托车修理店和销售点,核对了几千辆摩托车的信息,终于找到了车主,邢台县杨范乡的一个农民。

“那天晚上我确实骑摩托车经过那里,”车主被带到专案组后,一脸紧张地说,“我是去邻村走亲戚,路过涵洞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抽了根烟。刚抽完烟就听见巨响,我吓得赶紧骑摩托车跑了,真不知道发生了爆炸。”经过调查,车主的行踪属实,没有作案时间,这条线索也落空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排查工作进展缓慢。一个个嫌疑人员被纳入视线,又一个个被排除;一条条线索汇集到指挥部,又一条条被否定。张建国的心里越来越急,他知道,破案的黄金时间正在流逝,凶手可能正在销毁证据,甚至准备逃跑。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一条新的线索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在排查中,民警发现,1999年1月1日,邢台市西园村曾经发生过一起爆炸未遂案。这个发现让张建国眼前一亮,两起案件都发生在邢台,都涉及爆炸装置,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他立刻调来了那起未遂爆炸案的卷宗。卷宗里记载着详细的案情:1月1日早晨,西园村西园南街的几名妇女去公共厕所时,发现便池里堵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当时以为是谁扔的垃圾,”其中一名妇女后来对民警说,“我们几个就一起把袋子拽上来,打开一看,吓得腿都软了,里面有两只钟表,一根电池,还有乱七八糟的电线,一看就是爆炸装置。”

那起案件发生后,邢台市公安局也组织了警力侦破,但由于没有留下更多线索,一直没有突破。“把两起案件并案侦查!”张建国在专案会议上提出,“技术科立刻对比两起案件的爆炸装置特征,看看有没有关联。”

技术科的民警连夜工作,他们发现,1月1日未遂案件中的爆炸装置,虽然没有引爆,但里面的雷管类型、电线连接方式,与“1·20”爆炸案现场遗留的物证有相似之处。“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技术科科长汇报说,“这说明犯罪分子有连续作案的倾向,而且在不断改进爆炸装置。”

并案侦查让案件有了新的方向。专案组调整了排查重点,把两起案件的关联人员纳入排查范围。他们对现场周围几百个村庄、居委会,几千个单位、商业网点,以及所有生产、储存、使用爆炸物品的场所进行了“梳辫子”式的排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转机出现在1月27日。两名爆炸现场的目击者找到了专案组,他们是会宁乡的村民,当天晚上骑自行车从现场附近经过。“那天晚上我们去邻村送东西,”其中一名目击者说,“大概8点左右,经过107国道东侧的空地时,看到停着一辆‘大鼻子’铁壳子汽车,车尾是齐的,看着挺特别。当时我们没在意,继续往前走,走到前面一个土坡时,突然听见巨响,灰尘一下子就落了我们一身。等我们回头看,那辆汽车已经不见了。”

这个线索让专案组兴奋不已。“‘大鼻子’齐屁股汽车,这是重要特征!”张建国立刻安排警力,围绕这种车型展开排查。民警们走访了邢台市的车管所、汽车销售店、运输公司,终于查明,这种车型在邢台只有6种,其中兴达牌汽车有16辆。

“逐车逐人排查!”张建国下了命令。民警们分成16个小组,分别查找这16辆兴达牌汽车的车主和使用者。排查工作异常繁琐,有的车主在外地,民警们就驱车几百公里去找;有的汽车已经转手多次,他们就顺藤摸瓜,一个个核实。

1月29日,排查有了结果:案发当天晚上,只有邢台县司法局党组书记、局长李红心驾驶的一辆兴达牌汽车从现场附近经过,并且有停留记录。这个名字让张建国愣了一下,李红心,曾经是邢台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主抓刑侦,是他的老同行。“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他立刻让人核实,结果证实,就是那个曾经在公安系统赫赫有名的李红心。

“立即接触李红心!”1月27日,侦查员以了解情况的名义,与李红心进行了第一次谈话。面对侦查员的询问,李红心显得很镇定。“那天晚上我确实开车经过那里,”他说,“我和朋友王庆虎一起,去庞马林村的一个同事家。大概7点多到的现场附近,停车是为了看路牌,顺便解个手。当时没听见爆炸声音,后来才从新闻上知道发生了爆炸案。”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但侦查员还是发现了疑点:李红心说自己7点多经过现场,而爆炸发生在8点03分,时间上有重合;而且他作为刑侦副局长,对爆炸案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却声称“没听见爆炸声音”,这有些不合常理。

专案组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继续围绕李红心展开调查。他们发现,李红心的社会关系复杂,尤其是与一个名叫王庆虎的人来往密切,而王庆虎,正是李红心提到的“同行的朋友”。更重要的是,王庆虎在1月29日被传唤到专案组后,竟然借口上厕所逃跑了。

“王庆虎的逃跑,说明他心里有鬼!”张建国判断,“李红心有重大嫌疑,立刻加大对他的调查力度,同时全力抓捕王庆虎。”40名警力被派往王庆虎的老家杨范乡和经常活动的黄寺乡,进行地毯式搜捕。

2月7日,黄寺乡派出所所长刘增仁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他在黄寺乡的云天饭店吃饭时,看到了李红心和他的妻子甄某。“我和李红心认识,就过去打了个招呼,”刘增仁说,“他们吃完饭就分手了,我因为要打电话又返回饭店,没想到看到李红心和他的七弟也回来了,神色很慌张,好像在等什么人,看到我就匆匆走了。”

专案组立刻对云天饭店展开调查,饭店的服务员回忆说,前一天晚上,甄某曾经在饭店里约见了黄寺乡一家石子厂的厂长。“当时甄某指着身边的一个男人说,这是她哥,开铁矿的,前些日子买了些炸药对不上数,”服务员回忆道,“甄某还对那个厂长说,如果公安局来查,就让他说炸药是在他厂里买的,一共买了14袋。”

这条线索让专案组找到了突破口。他们立刻传唤了石子厂厂长,厂长很快交代了实情:“甄某确实找过我,让我帮着圆谎,但我根本没卖过炸药给她哥,她就是想让我做伪证。”同时,专案组对“1·20”爆炸案现场的雷管来源也有了进展,现场遗留的雷管产自辽宁,1998年5月,邢台县化纤公司曾经购进过5万枚这种雷管,其中枚销往了杨范乡的10个采矿点,2000枚销往了黄寺乡。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李红心。2月8日,专案组决定传唤甄某。面对民警的询问,甄某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当民警拿出石子厂厂长的证词和雷管来源的证据时,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了,终于交代了实情。

“去年9月,李红心让我帮他买炸药,”甄某低着头说,“他说要炸鱼用,我就冒用了黄寺乡八方石料厂的名义,从黄寺爆炸物品管理站买了5袋硝铵炸药和40枚雷管,交给了他。元旦以后,他告诉我有4袋炸药放在了邢台建筑公司的施工队,后来又让他堂弟李永新送到了地沟铁矿,剩下的1袋我不知道去哪了。”

专案组立刻派人赶赴地沟铁矿和邢台建筑公司施工队,核实了甄某的供述。更让他们兴奋的是,在地沟铁矿,民警们提取到了两枚电雷管,这两枚雷管的型号,与“1·20”爆炸案现场遗留的雷管完全相同。同时,铁矿的负责人还回忆说,1998年10月,李红心曾经以“炸鱼”为名,从矿上索要了数十管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炸药,这种包装方式,与爆炸现场遗留的炸药碎片特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