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豫鲁苏连环武装绑架案纪实:阴影下的狩猎与终局
2000年12月15日,河南周口西华县的冬日清晨,天还蒙着一层灰蓝,徐先生家的闹钟刚响过第三遍,厨房飘着红薯粥的香气——这本该是寻常的上学日,直到那通电话刺破了平静。
“你儿子在我们手上,30万赎金,少一分就撕票。”
听筒里的声音粗粝,带着说不清的地域口音,像砂纸蹭过徐先生的神经。他攥着电话的手猛地发颤,指尖冰凉,粥锅“哐当”一声砸在灶台上,滚烫的粥溅在脚背,他却没知觉——儿子早上背着书包出门时,还笑着说“爸,晚上给我带糖糕”,怎么会突然被绑?
电话挂了,忙音“嘟嘟”地响,徐先生盯着墙上儿子的三好学生奖状,脑子一片空白。没等他缓过神,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声音,这次多了几分狠戾:“别想着报警,我们盯着你呢,敢耍花样,你就等着收尸。”
徐先生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知道,30万对普通家庭是天文数字,但儿子的命更重要。可他也清楚,绑匪的话不能信——真把钱给了,儿子未必能回来。他攥着电话的指节泛白,最终还是拨通了西华县公安局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警察同志,救救我儿子……”
一、初次交锋:田野里的枪战与失控的救赎
西华警方接警时,值班室的炉火正旺,案卷堆得老高。老刑警王建军刚啃完半个冷馒头,一听“绑架”“持枪”,手里的馒头“啪”地掉在地上。“绑架无小案,尤其还可能有枪。”他立刻召集队员,会议室的黑板上很快画满了路线图——绑匪要徐先生晚上7点去城郊的废弃粮站交接,这是个三面环田、一面靠河的地方,易埋伏,也易逃脱。
“将计就计,先稳住绑匪,保证人质安全,交接时再动手。”局长拍板,三名侦查员换上徐先生亲戚的旧衣服,揣着对讲机,混在徐先生的车里往粮站去。一路上,绑匪的电话没断过,一会让往东拐,一会让绕到河对岸,像是在试探。徐先生坐在副驾,眼睛通红,双手反复搓着大腿,嘴里念叨:“儿子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傍晚7点半,天全黑了,粮站的破铁门在寒风里吱呀响。侦查员小张缩在车后座,借着月光盯着粮站门口——两个黑影靠在一辆无牌面包车上,手里似乎拎着什么,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在徐先生要推门下车时,小张拽住他:“等信号,别冲动。”
可徐先生哪等得及?他看见面包车里隐约有个瘦小的身影,像极了儿子,瞬间红了眼。没等侦查员反应,他猛地推开车门,抱着装赎金的黑塑料袋就往黑影冲:“钱给你们,放了我儿子!”
“住手!”小张急得低吼,可已经晚了。那两个黑影突然掏出枪,“砰”的一声巨响,子弹擦着徐先生的耳边飞过,“咚”地钉在粮站的砖墙上,溅起一串尘土。侦查员们瞬间卧倒,小张从腰后摸出手枪,枪口对准黑影,厉声喝道:“警察!不许动!”
另一个黑影没回话,举着霰弹枪就朝车的方向扣动扳机,“轰”的一声,霰弹打在车玻璃上,碎片飞溅,徐先生的胳膊被划出血痕。老刑警李刚趁机绕到面包车侧面,想包抄后路,刚起身,腹部突然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鲜血正从棉衣的破口处往外涌,像开了闸的洪水。“老李!”小张急得大喊,想冲过去救他,可黑影的手枪又响了,子弹打在他脚边的泥土里,溅起的泥点糊了他一脸。
徐先生趁机拉过儿子,死死护在怀里,儿子的脸吓得惨白,浑身发抖,嘴里还在哭:“爸,他们用枪指着我……我怕……”李刚躺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伸手想去够掉在旁边的对讲机,却没力气了。队员们顾不上追绑匪,赶紧抬着李刚往车边跑,小张断后,一边开枪一边退,子弹打完了,他就捡起地上的砖头往黑影扔。
就这几秒的空隙,绑匪跳上面包车,油门一轰,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田野里炸开,车灯都没开,顺着田埂小路窜没影了。徐先生抱着儿子瘫在地上,儿子的哭声、李刚的呻吟、远处的警笛声混在一起,寒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来,小张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嵌进肉里——他眼睁睁看着绑匪跑了,还让战友受了伤。
二、嫌疑人浮出:武警转业的“影子”与缓期执行的同伙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周口市第一起持枪绑架案。12月18日,周口市公安局召开紧急会议,600多名刑侦民警全部出动,把案发现场周边的40个乡镇翻了个底朝天。现场勘察时,技术人员在粮站墙角发现了一枚9手枪弹壳,弹壳上的纹路还清晰可见;电话录音里的口音经专家鉴定,锁定在周口淮阳、太康、鹿邑和商丘柘城的交界地带——那是四省交界的“三不管”区域,小路纵横,藏人藏车都容易,连路灯都没几盏。
半个月里,民警们顶着寒风走访,鞋磨破了两双,脸冻得通红,走访了10万人次,光涉枪线索就记了上百条。直到1月中旬,一个叫韩磊的名字出现在案卷里。
韩磊,30岁,武警转业,身高1米85,体格壮得像头牛,胳膊上还有当年训练留下的疤。1995年在云南买枪时被抓,判了一年缓期三年,等于没进过监狱。邻居说他是“影子里的人”:半年没跟人说过一句话,买东西专挑凌晨三点的便利店,结账时头不抬,连收银员递零钱的手都不碰;他住的出租屋窗户钉着黑布,白天也拉着窗帘,快递从不留真名,都是让快递员放在楼下花坛里,取的时候还戴着口罩和帽子。
“这人反侦察意识太强了,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王建军盯着韩磊的照片,手指在案卷上敲了敲,“查他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一起当过兵、或者有过贩枪史的人。”
没几天,另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周向阳,32岁,周口本地人,1996年也在云南买过枪,判了三年缓期四年,同样没服刑。更巧的是,他和韩磊曾在同一家宾馆打工:韩磊当保安,每天穿着制服在门口站着,眼神冷冰冰的,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周向阳当采买,每天早出晚归,手里总拿着个账本,记东西记得特别细。宾馆老板回忆,这俩人走得近,经常一起在宿舍喝酒,聊的都是“怎么赚钱快”,有时候还会拿出几张看不清的照片,说是“生意上的朋友”,语气神秘兮兮的。
“俩都有贩枪史,都在交界地带活动,还一起打过工,这伙人跑不了。”王建军兴奋地拍了桌子,可没等他们布控,新的案情又爆了。
三、安徽砀山:168万赎金与四次落空的交接
2001年1月5日,周口县一中的古同学上学路上被绑,绑匪还是要30万赎金。警方调了800多人设卡,可绑匪像长了眼睛,多次改地点,最后把人质扔在漯河的路沟里,自己跑了。古同学说,绑匪有4个人,说话不是本地口音,有时候说普通话,带着点南方腔;把他关在一间农宅里,窗户钉死了,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晚上能听见老鼠“吱吱”的叫声。
两起案件太像了:都是绑架学生、都是30万赎金、都多次改交接地点、都有外地口音。警方决定并案,可韩磊和周向阳像人间蒸发了——韩磊的出租屋空了,桌子上积了一层灰,抽屉里还留着几件旧衣服;周向阳的老家锁着门,亲戚说“半年没见他回来过”,连过年都没露面。
案情停滞了大半年,直到2001年9月28日,安徽砀山的赵老板家,又陷入了同样的噩梦。
赵老板是做建筑的,在砀山算小有名气,可他向来低调,连车都开的是二手桑塔纳,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9月28日早上,他妻子看着女儿背着书包拐过街角,扎着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还笑着说“妈,晚上我要吃红烧肉”,刚回到家收拾碗筷,赵老板的手机就响了。
“你女儿在我们手上,168万赎金,今晚交,别报警。”
赵老板当时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头靠在椅背上,想着上午要去工地催进度,一听这话,整个人从座椅上弹起来,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打女儿的电话,关机;打妻子的电话,妻子哭着说“女儿学校老师刚打电话,说她没到校”。赵老板的手都在抖,他知道砀山最近不太平,可没想到会落在自己头上——女儿才14岁,是他的命根子。
8点整,砀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张忠义刚到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个烧饼,咬了一口没咽下去,赵老板就冲了进来,西装上沾着灰,头发乱得像鸡窝,抓住张忠义的胳膊就喊:“张队,救救我女儿,168万我凑,我就是卖房子卖地,也凑给他们,只要她没事!”
张忠义赶紧让他坐下,递了杯热水,一边听他说情况,一边让队员通知上级。安徽省公安厅、宿州市公安局的人很快赶到,会议室的地图上,砀山的位置被红笔圈了起来——这里是皖豫鲁苏四省交界,地形比周口还复杂,乡村公路纵横,没收费站,没交警,路边的树林又密,正是绑匪喜欢的“安全区”。
“兵分四路:一路巡街查可疑车辆,尤其是无牌的面包车;一路访沿路居民,问问早上有没有见过陌生人和车;一路便衣开民用车辆,守在310国道和101省道;还有一路留在赵老板家,稳住他,教他怎么跟绑匪周旋,尽量套信息。”张忠义部署完,又加了一句,“绑匪肯定有枪,所有人注意安全,记住,先保证人质,再谈抓捕,不能再出像周口那样的意外。”
晚上8点,绑匪又打电话,声音比之前更凶:“钱凑够了吗?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呢。”赵老板赶紧说“凑够了,60万,你看行不行”,讨价还价了半天,绑匪终于同意,让他往安徽萧县马井镇去,走乡村公路,别上国道。便衣民警开着5辆民用车辆,跟在赵老板的车后,保持着百米距离,车灯调暗,像幽灵一样跟在后面。夜色里,乡村公路坑坑洼洼,车灯照在路边的杨树上,影子忽明忽暗,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暗处盯着。
赵老板到了马井镇,停在绑匪说的废弃砖窑厂门口,等了半个钟头,没见绑匪的影。他攥着手机的手全是汗,刚想给警方打电话,手机突然响了,还是那个声音:“你是不是报警了?我们看见有车跟着你!”赵老板赶紧说“没有,那是我亲戚的车,怕我一个人不安全”,可对方“啪”地挂了电话,再打就是关机。赵老板坐在车里,抱着装钱的袋子,眼泪掉在方向盘上,视线模糊——他能想象到女儿在绑匪手里受了多少苦。
四、双节惊魂:涡河大堤上的呐喊与消失的绑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