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想到,赵春梅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彻底搅乱了这潭水。
赵春梅是个典型的山东女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她来的那天,徐秀华去码头接的她,俩人手牵手走回来,脸上都笑着,可张凤来总觉得那笑容里有点不对劲。
果然,没过几天,矛盾就来了。
赵春梅觉得,自己是张凤来明媒正娶的老婆,这饭店就该她说了算。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和面团,包水饺,看见徐秀华晚起一会儿,就摔摔打打地说“有些人就是命好,不用干活”。
徐秀华呢,觉得饭店是自己一手操持起来的,赵春梅凭什么来指手画脚?她照样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前台收钱,看见赵春梅包的水饺馅调得不好,就直接说“太咸了,客人不爱吃”。
两个女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前台,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较着劲。张凤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有回,一个熟客来吃饭,开玩笑说“张老板好福气,俩老板娘都这么能干”。赵春梅脸一沉,说“什么俩老板娘,就我一个正经的”。徐秀华听了,当场就把手里的账本摔在桌上:“这店当初可是我一分一分攒起来的,你算哪根葱?”
俩人大吵了一架,把客人都吓跑了。张凤来气得蹲在门口抽烟,烟蒂扔了一地。他这才明白,徐秀华让他接赵春梅来,根本不是为了添个帮手,而是想看看,在他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三、失控的杀意
2008年7月,天气热得像个蒸笼。饭店里的矛盾,也跟着气温一起飙升。
徐秀华开始不在饭店住了,搬回了洗头房。但她每天都会来饭店,有时是中午,有时是晚上,来了就坐在角落,看着赵春梅忙前忙后,时不时插句嘴,挑点毛病。
赵春梅也不示弱,徐秀华一来,她就故意大声跟张凤来说:“凤来,晚上咱包饺子,给孩子留点。”或者“你那件脏衣服我给你洗了,晾在楼上了”。
张凤来觉得丢人。饭店就在码头旁边,人来人往的,俩女人这么明争暗斗,街坊邻居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有回他去买海鲜,摊主还打趣他:“张老板,家里俩‘掌柜的’,够你受的吧?”
他开始躲着徐秀华。徐秀华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发信息,他不回。徐秀华来找他,他就说“忙着呢,你回去吧”。
7月2号那天,徐秀华发高烧,躺在床上浑身发抖。她给张凤来打电话,声音虚弱:“凤来,我难受,你过来看看我。”
张凤来正在饭店招呼客人,不耐烦地说:“店里太忙,走不开,你自己找点药吃。”
挂了电话,徐秀华趴在床上,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她想起这两年,自己对张凤来掏心掏肺,给他管钱,给他照顾家里,甚至连他爹的生日都记着。可现在,他眼里只有那个黄脸婆和饭店。
“我不甘心。”她咬着牙说。
那天晚上,徐秀华跟几个朋友去吃烧烤,喝了不少啤酒。朋友们听她说了委屈,都劝她:“凭啥让那个女人占了上风?你得去讨个说法!”
徐秀华被酒精和愤怒冲昏了头。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饭店,从晚上9点闹到凌晨2点。赵春梅也在,俩女人没动手,却把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你就是个狐狸精,破坏别人家庭!”赵春梅指着徐秀华的鼻子骂。
“我破坏你家庭?当初要不是我,你男人连饭都吃不上!”徐秀华也不示弱。
张凤来夹在中间,头疼欲裂。他吼了句“别吵了”,然后拉着徐秀华往外推:“你赶紧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徐秀华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看着他护着赵春梅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张凤来,你行!”她指着他,“我算是看透你了!”
从那天起,徐秀华闹得更凶了。她每天都来饭店,有时掀桌子,有时骂客人,把生意搅得一塌糊涂。张凤来彻底烦了,他觉得徐秀华就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黏得他喘不过气。
“咱分手吧。”有天晚上,他找到徐秀华,语气冷冰冰的。
徐秀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分手?行啊,给我7000块钱,算我这两年的损失费。”
张凤来拿不出那么多钱,俩人讨价还价,最后说好每个月给她1500,直到付清为止。
可徐秀华根本没打算等。7月6号晚上,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这两年的感情,就像喂了狗。她又去了饭店,这次,她要一次性拿到7000块。
那天晚上,饭店已经关了门。张凤来和赵春梅带着孩子在二楼睡觉,被楼下的砸门声惊醒。
“张凤来,你给我出来!”徐秀华在楼下喊,声音在夜里特别刺耳。
张凤来下去开门,徐秀华闯进来,直奔二楼:“钱呢?赶紧给我!”
“不是说好了分月给吗?”张凤来拦着她。
“我现在就要!”徐秀华红着眼,顺手抄起楼梯口的圆凳子,朝着张凤来就扔了过去。凳子“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凳面裂开了道缝。
张凤来也火了。他把徐秀华拽到一楼,徐秀华像疯了一样,把桌子、板凳、锅碗瓢盆砸得满地都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凤来吼道。
徐秀华喘着粗气,指着他的鼻子说:“不给钱是吧?行!你们一家四口,明天就给我滚出杨口!不然,我找黑社会的人,把你老婆孩子都做了!”
这句话,像根火柴,点燃了张凤来心里积压的所有怒火。他最在乎的就是孩子,徐秀华竟然敢威胁他们。
“你再说一遍?”张凤来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说我要杀了你老婆孩子!”徐秀华还在喊。
张凤来脑子“嗡”地一响。他看见饮水机后面立着根螺纹钢筋,是之前修门框剩下的。他走过去,拿起钢筋,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缠了缠,走到徐秀华身后。
“你是不是真这么绝情?”他问。
徐秀华背对着他,还在骂骂咧咧:“绝情?我就是要让你不好过……”
话没说完,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她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张凤来看着地上的人,手里的钢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他杀人了。
恐惧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他哆哆嗦嗦地蹲下去,摸了摸徐秀华的鼻子,没气了。
“完了,全完了。”他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把徐秀华的尸体拖到楼梯下的洗澡间,用拖把和肥皂把地上的血擦干净。然后,他拿起钢筋和擦血的布,趁着凌晨涨潮,扔到了小清河里。
河水很大,浪把东西卷进去,瞬间就没了踪影。
他回到店里,把尸体捆好,扛到码头,扔进了河里。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家,对赵春梅说:“我杀人了。你带着孩子,赶紧走。”
赵春梅吓得浑身发抖,连夜带着孩子回了沾化。
张凤来换了身衣服,锁了店门,坐上去莱州的长途汽车。他想在莱州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四、法网恢恢
张凤来在莱州待了6天。他住在朋友介绍的烧鸡店里,每天杀鸡、褪毛、煮鸡,像个机器一样干活,不敢看电视,不敢打电话,甚至不敢跟人说话。
7月13号下午,他揣着仅有的几百块钱,去银行的ATM机取钱。他刚把卡插进去,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抓住了。
“张凤来,别动!”
他回头一看,是警察。
被抓的那一刻,张凤来反而松了口气。他低着头,说:“我知道,你们早晚得找来。”
审讯室里,张凤来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事情。他说自己后悔,不是后悔杀了徐秀华,而是后悔“不该惹上这摊子事”。
“如果当初没认识她,就好了。”他叹着气说。
老张坐在旁边,听着他的供述,心里五味杂陈。他见过太多因为婚外情引发的命案,大多像张凤来这样——开始图新鲜,后来惹麻烦,最后失控,走向毁灭。
法院开庭那天,徐秀华的家人从辽宁赶来,坐在原告席上,哭成了泪人。她的妹妹说:“我姐这辈子不容易,离婚后一个人在外打拼,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张凤来的妻子赵春梅也来了,抱着孩子,眼神空洞。她没说话,只是在听到“死刑”两个字时,身子晃了一下。
最终,张凤来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判决下来那天,寿光下了场大雨。老张站在法院门口,看着雨水冲刷着地面,好像要把所有的血迹都洗干净。
他想起徐秀华的洗头房,那盏褪色的红灯笼,在风雨里摇摇晃晃,最终还是灭了。也想起张凤来的饭店,开业时挂的红绸子,早就被风吹得没了踪影。
这场始于欲望的婚外情,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而那些被卷入其中的人,无论是死者,还是生者,都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生活了。
渔港的码头依旧热闹,渔民们卸船、卖鱼,吆喝声此起彼伏。小清河的水还在涨潮,浑浊的浪拍打着岸边,像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