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途,并未因程烈“行军总管”的身份而变得顺畅。五万京营兵马,多是勋贵子弟充数,久疏战阵,士气低迷,行军拖沓。随军将领中,亦不乏程谨安插的亲信,阳奉阴违,处处掣肘。程烈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急于整顿,只是冷眼旁观,以“真视”之力默默记下每一个人的表现。
他白日行军,夜晚则于帅帐之中,以“御”之场隔绝内外,潜心修炼。北地灵气虽比皇城更为稀薄,却多了一份苍茫与肃杀之意,反倒与他此刻的心境隐隐相合。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在实战压力与不间断的修炼下愈发凝实,对天机匣的感应也越发清晰。那橙色“真视”之力,甚至能让他隐约感知到前方云州城方向传来的、那冲天而起的血煞之气与绝望的哀鸣。
越靠近北境,沿途所见越是触目惊心。村庄化为焦土,饿殍遍野,流民如潮,皆是逃避草原兵锋的百姓。程烈下令,分出部分军粮赈济灾民,虽杯水车薪,却也稍稍安定了些许人心,军中一些尚有良知的将士看他的目光,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复杂。
十日后,大军终于抵达云州地界。尚未靠近城池,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和焦糊气息便已扑面而来。远处,云州城如同一个饱经摧残的巨人,巍峨的城墙之上遍布坑洼与焦黑的痕迹,残破的旌旗在风中无力地摇曳。城下,密密麻麻的草原营帐如同蝗虫过境,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喊杀声、箭矢破空声、投石机轰鸣声不绝于耳。
“报——!”一名斥候满身血污,踉跄着冲至程烈马前,“总管大人!云州……云州东门已破!林远将军正率残部在城内巷战,情况万分危急!”
东门已破?!
随行将领闻言,无不色变!城门一破,意味着守城战已进入最残酷的阶段,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总管,云州已不可守,不如我们暂退百里,据守下一处关隘……”一名程谨安插的副将连忙进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退?”程烈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名副将,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云州若失,北境门户洞开,敌军铁骑可直驱中原!退守?退到哪里去?!传我将令!”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云州,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全军:
“全军听令!目标云州东门,随我——杀进去!”
“什么?!杀进去?!”众将骇然!城外有二十万敌军围困,他们这五万疲敝之师杀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谁敢抗令,军法处置!”程烈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东门方向冲去!
他周身那股压抑已久的气息骤然爆发,炼气四层巅峰的威压混合着沙场宿将的铁血杀气,如同实质般席卷开来!身后那些原本心存怯意的京营士兵,被这股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呐喊,跟随着那道决绝的身影,发起了冲锋!
“疯了!他疯了!”那名提议后退的副将脸色惨白,但见程烈已冲杀出去,只得硬着头皮下令跟上。
程烈一马当先,手中普通的长剑在他灌注了精纯灵力的挥舞下,绽放出璀璨的剑芒!他并未动用天机匣的显眼能力,仅凭自身修为与精妙绝伦的战场杀伐之术,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草原骑兵如同割麦般倒下!剑光过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目光如电,锁定东门缺口。那里,无数草原士兵正如同潮水般涌入城内,与守军进行着惨烈的白刃战。一名浑身浴血、铠甲破碎的中年将领,手持一柄卷刃的战刀,如同磐石般挡在缺口最前方,身边倒下了层层叠叠的敌军尸体,但他自身也已是强弩之末,动作明显迟缓。
正是云州守将,林远!程烈当年的旧部之一!
“林远!撑住!”程烈一声暴喝,声震四野!他猛地从马背上跃起,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如同陨石天降,直接砸入了东门缺口处的敌群最密集之处!
“轰——!”
灵力与杀气混合着爆发,气浪翻滚,十数名草原精锐瞬间被震得粉碎!程烈落地,长剑横扫,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殿下……是殿下?!”浑身是血的林远看到那道如同神兵天降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与希望的光芒,“兄弟们!烈王殿下来救我们了!杀啊!”
“烈王!是烈王殿下!”
“殿下回来了!”
残存的云州守军听到“烈王”二字,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骤然回升,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奋起余勇,与敌军殊死搏杀!
而紧随程烈冲杀进来的五万京营兵马,见到主帅如此悍勇,又受到守军决死气势的感染,也纷纷红了眼睛,挥舞着兵刃加入了战团!
东门缺口处,瞬间成为了整个战场最惨烈的绞肉机!程烈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战神,剑光所至,无一合之敌。他不仅武力超群,更对战场态势有着惊人的洞察力,“真视”之力虽未完全展开,却也让他总能提前预判敌军动向,指挥着身边士卒结成简单的战阵,以最小的代价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击。
他更是数次在关键时刻,以精妙的剑招或蕴含灵力的掌风,救下陷入绝境的林远和其他将领。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高效,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这片战场而生!
血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夕阳的余晖将云州城墙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时,涌入东门的草原敌军终于被尽数歼灭!残缺的尸体几乎将缺口堵死!
程烈持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暗红色的亲王常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脸色有些苍白,气息却依旧沉凝。连续的高强度厮杀,对他亦是巨大的消耗。
“末将林远……参见殿下!”林远拖着残躯,踉跄着来到程烈面前,便要跪下,却被程烈一把扶住。
“林将军,辛苦了。”程烈看着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声音低沉,“还能战否?”
林远猛地挺直腰杆,尽管牵动伤口让他额头冷汗直冒,却嘶声道:“只要殿下在,末将……死战不退!”
“好!”程烈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炽热地望着他的守军将士,朗声道,“云州的兄弟们!我,程烈,回来了!今日,我与诸位同生共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直冲云霄,连城外草原大营都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