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事失利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虽被高墙阻隔,但那荡开的涟漪,终究还是隐隐传到了程烈这座被遗忘的囚笼。
小安子带回的消息虽零碎,却足以拼凑出山雨欲来的轮廓。朝堂争吵,北境告急,甚至他“烈王”的旧名都被重新提及——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都意味着固化的局面开始松动。
程烈盘坐榻上,掌心托着那色泽黯淡的魔方。体内灵力溪流奔腾,已堪堪触及炼气二层的壁垒,只差临门一脚。但他此刻的心思,更多放在了魔方那新发掘的“映照”之能上。
白色中心块的涟漪,让他得以窥见西侧暗哨的视角。这能力限制极大,消耗心神,视角固定且模糊。但,它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能性——跨越物理隔绝,获取信息。
他需要知道更多,更核心的消息。关于北境战事的细节,关于朝堂上的风向,关于他那三哥程谨的应对,甚至……关于那位高坐龙椅的父皇,真实的态度。
小安子的渠道,终究只在市井底层。他需要一双能“看”到更高处的“眼睛”。
目标选择,必须慎之又慎。赵千钧这类意志坚定、修为不明的将领,风险太高。那些轮值的低阶禁军军官?或许能接触到一些流言,但难堪大用。
他的思绪,飘向了那座巍峨皇城。信息的汇聚地,无非两处:朝会大殿,以及……皇帝的御书房。前者人多眼杂,后者则是真正的机要核心。
御书房……能频繁出入那里的,除了几位重臣,便是负责文书传递、起居注记录的内侍宦官。
宦官……
程烈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冯谨。司礼监的一名随堂太监,地位不算顶尖,但因其写得一手好字,偶尔会被抽调去御书房帮忙誊录文书、整理奏章。此人性格谨慎,有些贪财,原主记忆里,当年还是“烈王”时,曾因一次军功赏赐,顺手给过冯谨一些不大不小的好处,对方当时感恩戴德。
更重要的是,冯谨并非三皇子一系的核心人物,甚至因其偶尔的“不识趣”,受到过三皇子手下大太监的排挤。
一个不得志、有机会接触机密、且有过一丝微末“旧情”的宫中内侍……似乎是个值得尝试的目标。
但如何“映照”到他?冯谨身处深宫,与这座王府隔着千山万水。魔方的“映照”能力,似乎需要以他自身灵觉清晰感知并标记过的目标为前提。他从未见过冯谨,更谈不上标记。
难道这能力只能局限于身边?
程烈不甘心。他再次将心神沉入魔方,灵力温和注入白色中心块,仔细感悟着那“映照”之能的细微之处。他回忆着连接西侧暗哨时的感觉,那并非纯粹的精神力延伸,更像是一种……以其自身灵力为引,通过魔方这奇物,撬动了某种冥冥中的规则,短暂“共享”了对方的部分感官。
既然能共享感官,那么,定位目标的关键,或许并非纯粹的距离,而是某种……“联系”?一种因果的、气息的、或者意念上的锚点?
他与冯谨,唯一的“联系”,便是原主记忆中的那点印象,以及……那份微薄的“旧情”。
这听起来虚无缥缈,但修仙之事,本就涉及精气神,涉及因果缘法。魔方如此神异,未必不能借此做文章!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他需要一件媒介,一件与冯谨气息相关,或者能强化这份“旧情”联系的媒介。原主赏赐出去的东西早已不知所踪,那么……文字呢?冯谨擅长书法,对文字必然敏感。若是以原主程烈的笔迹,写下一些东西……
程烈立刻行动。他让小安子找来仅存的、质量粗劣的纸张和几乎干涸的墨块,以水化开。他摒弃杂念,努力回忆着原主写字时的感觉,笔触的轻重,结构的习惯,甚至那份属于少年亲王特有的、隐藏着锋锐的意气。
他并未写什么具体内容,只是随意抄录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前朝描写边塞风光的诗句。写完后,他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将其置于魔方之前。
他双手虚按魔方,灵力缓缓注入白色中心块,心神却不再观想西侧的暗哨,而是全部凝聚于这张纸上,凝聚于那笔墨勾勒出的、属于“烈王程烈”的独特笔意之上!同时,他于识海中,反复观想冯谨的容貌、气质(依据原主记忆),强化那份微薄的“旧情”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