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码完字,我读的时候手都在抖,我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是对他,还是他。
或许你我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如果你带上感情读了这本书的话,这一章,将会是绝杀。
对于影的,对于陈暮的,甚至对于作者自己的。
话不多说,请移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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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墨蓝色的天幕上,银盘似的月轮高悬,清冷皎洁的辉光无私地洒向涂山的每一个角落,将山峦、树影、亭台楼阁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而温柔的银边。
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寂,只剩下秋虫不知疲倦的唧唧鸣叫,更衬得万籁俱寂。
涂山暮小小的身影,裹着一件容容新给他缝制的、绣着小小翠竹的月白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他睡不着。
白日里经历的种种——完成任务被夸奖的喜悦、迷路时短暂的惊慌、凭借自己力量找到归途的骄傲、还有晚餐时容容姐夹到他碗里那香甜软糯的蜜汁莲藕——所有这些情绪像五彩的丝线,在他心头缠绕翻滚,让他毫无睡意。
他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来到了苦情巨树下。这里似乎总能给他带来莫名的安宁。
巨大的树冠在月光下舒展着,叶片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泽,无数象征着情缘的七彩光点如同有生命的萤火,在枝叶间缓缓流淌、沉浮,美得如梦似幻。
他找了一处粗大根须形成的天然依靠坐下,将小小的身子蜷进斗篷里,仰起头,望着那轮清澈明亮的月亮。
月光落在他仰起的小脸上,那白玉无瑕的肌肤几乎透明,一双碧眸倒映着月华和情缘的光点,清澈得能窥见心底最纯粹的情感。
白日里充盈心间的快乐渐渐沉淀,一种更深沉、更温柔的情绪缓缓涌起。
他想到了容容姐教导他时温柔的眉眼和耐心的声音,想到了她发现自己走失时那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找到他后如释重负的拥抱;
想到了雅雅姐虽然总是用冰粒砸他、把他丢进寒潭,但那别扭的关心和偶尔闪过的一丝认可;
想到了静室里沉睡的、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红红姐,以及自己偷偷跑去给她讲故事的依赖;
还想到了涂山上下那些给他点心、对他微笑、在他迷路时可能也暗暗担心着他的狐妖们……
一种无比强烈的、想要守护这一切的冲动,如同破土的春笋,在他纯净的心田中疯狂生长。
他不由得抱紧了膝盖,对着那轮静默见证一切的明月,用极小极小、却异常清晰认真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许下了他人生中第一个郑重的誓言:
“月亮……你听到了吗?”
“暮儿……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他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要保护容容姐……不让她那么累,不让她担心……”
“要保护雅雅姐……虽然她总揍我……但是,暮儿想让她能一直……嗯……想喝酒就喝酒,想打架就打架!”
“要保护红红姐……让她能安安稳稳地睡觉,等她醒了,暮儿要把所有好玩的事都讲给她听……”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说出了最庄重的承诺:“还要保护……涂山。这里是暮儿的家……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棵草,暮儿都要保护!”
这是最朴素的愿望,源自最纯粹的爱与归属感。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算计,只有一个孩子对他所珍视的“家”和“家人”最赤诚的守护之心。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苦情树的情缘光点在他周身流转,仿佛无声地见证并回应着这稚嫩却沉重的誓言。
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仿佛要将这誓言深深地刻进心里,然后才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沾着的草屑,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子,朝着亮着温暖灯光的居所走去。
小小的身影渐渐融入月色,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然而,就在涂山暮方才依靠的那棵苦情巨树后方,最浓重的阴影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开始缓缓蠕动、凝聚。
一道修长、孤寂、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
正是陈暮——或者说,是“影”那残留于世、近乎执念的魂灵形态。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寂寥与冰冷,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寒霜。月光似乎都刻意避开了他,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穿透阴影,死死地、贪婪地追随着那个远去的小小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极轻、仿佛叹息、又仿佛哽咽的低语,带着一种能刺痛灵魂的复杂情感:
“暮儿……”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怜爱、难以言喻的酸楚,还有一丝……几乎不敢承认的羡慕。
他缓缓从阴影中完全走出,月光终于吝啬地照亮了他半透明的、轮廓模糊的脸庞。
那上面没有了平日的杀伐果断,没有了算计冰冷,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凝视和深入骨髓的哀伤。
“我们……”他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也惊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背影,“……相同,却又……如此不同。”
他的目光从涂山暮消失的方向收回,缓缓落在了身旁巍峨古老的苦情树上。
他抬起手,那手近乎透明,却能虚幻地触摸到粗糙的树皮。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眼中竟流露出一种近乎……感激的神情。
“或许……连我自己都未曾料到……”他喃喃自语,像是说给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当年濒死之际,不甘散去的执念与你(苦情树)的力量、还有那意外融入的‘寂灭之心’……竟能最终孕育出这样一个……纯粹的‘生’。”
“灵木之体,纯净无瑕的灵魂……呵……”他发出一声意味复杂的低笑,那笑声里带着泪意,
“真好……真好……这一世,他不必再受困于凡躯的寿元桎梏,不必再被那阴冷暴戾的力量日夜侵蚀神魂,不必……再重复我走过的任何一条……浸满血与泪的路。”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能透过树皮,感受到树心处那蓬勃、温暖、充满无限生机的新生力量——那是与他截然相反的存在,是他用尽一切代价换来的、最珍贵的“果实”。
“谢谢你了……老朋友。”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释然,“谢谢你……护着他。”
忽然,他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那股深沉的哀伤瞬间被一股凌厉彻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所取代!
即便是魂体状态,那股曾令天地失色的“血煞魔君”的威压也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月光都为之扭曲黯淡!
他猛地摊开手掌,一枚通体漆黑、却萦绕着不祥血红纹路的玉简凭空浮现。
玉简出现的刹那,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嚎!
这是当年他尚在涂山藏经阁时,于角落发现的禁忌之术残篇,后经他之手,以无数血祭和极端痛苦的灵魂磨砺,补全并强化而成的、真正足以颠覆人妖两界的至高禁忌!
其威力与代价,恐怖到连当年的他都为之心悸,唯有容容知晓它的存在与可怕。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这枚承载了他太多黑暗、痛苦与力量的玉简,眼中没有怀念,只有彻骨的冰寒与决绝的毁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