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苦情树下,花瓣纷飞如雨,却掩不住离别的哀伤。陈墨靠在容容怀中,生命正如沙漏般一点点流逝。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指尖化作光点飘散在空气中。
“容容,别哭...”他抬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模糊不清,“笑一个给我看,好吗?我想记住你的笑容。”
容容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滴在他逐渐虚幻的脸上:“你这个骗子...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陈墨虚弱地笑着,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会回来的...在苦情树下等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身体化作无数光点,如同逆流的星河般升向天空。
容徒劳地伸手想要抓住那些光点,但它们从指缝间溜走,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时,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涂山:“陈墨——!”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离别哭泣。红红默默为妹妹撑起伞,任她哭到昏厥。苦情树飘落的花瓣覆盖在容容身上,像是温柔的安慰,又像是无尽的悲哀。
第一世,容容找到他时,他已垂垂老矣,儿孙满堂。她化身寻常老妇,坐在公园长椅上与他闲聊。他笑着说妻子刚走不久,孩子们都很孝顺,这一生过得很幸福。容容微笑着祝福,转身时泪如雨下——他过得很好,只是这份幸福与她无关。
第二世,他战死沙场。容容赶到时只来得及收集他破碎的灵魂。战场上硝烟弥漫,他躺在血泊中,手中紧握一枚护身符——那是她前世偷偷放在他转世路上的。她跪在他身边,用妖力一点点修补他残破的灵魂,泣不成声:“这次我又晚了一步...”
第三世苦情树毫无反应,推演显示转世灵魂休眠。容容平静接受:“累了就多睡会儿,我等你。”她在涂山建起魔术学院,培养人类学生,希望他转世后能喜欢这个时代。
第四世转世有强烈妖力抗性,无法接触。容容只能远远看着,见他平安喜乐却与妖绝缘。苦情树提示:因前世诅咒残留。容容苦笑:“这下连近身都不能,真是惩罚。”
第五世转世成为魔术师,主动来涂山交流。容容以导师身份接触,引导他开发新魔术。他脱口而出:“感觉这些手法好熟悉。”容容几乎落泪,表面微笑:“或许前世学过。”他挠头笑:“可能吧,总觉得这里很亲切。”
第八世转世信号强烈,但位置在遥远海外。容容不顾劝阻远渡重洋,找到时却是个婴儿。她守护二十年,见他成为学者,对超自然现象毫无兴趣。她最终未相认,留下资源悄然离开。
每一次转世,容容都要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的记忆归零,重新开始。最残忍的是,偶尔他会流露出前世的影子——一个熟悉的手势,一句莫名的话,一抹似曾相识的眼神。
有一次,第二世的陈墨在街上看到一个绿发女子,突然怔住,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那一刻容容的心几乎跳出胸膛,但他随即摇头笑笑:“抱歉,认错人了。”转身离去,留下她呆立原地,心如刀绞。
第五世时,他在一次讲座中提到:“历史上记载的奇术师陈墨,据说与涂山容容有一段感人恋情。不过我认为那更可能是民间美化,人妖相恋哪有那么容易。”台下的容容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还有那些深夜,容容用法术重现陈墨的幻象,与之对话。一次被雅雅撞见,雅雅大哭着打散幻象:“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容容茫然道:“可我只有这个了。”那晚姐妹相拥而眠,像小时候一样,但容容的眼泪浸透了雅雅的肩膀。
第五十年,新一代狐妖已不知“奇术师”是谁。容容在课堂讲述历史,平静得像在说别人故事。只有课后抚摸戒指时泄露情绪。她发现记忆开始模糊,急忙画下他的肖像,题字:“不许忘”。
第一百年,容容在苦情树下降下百年结界,禁止任何人靠近。她在里面呆了一整天,出来时表情平静。只有红红发现妹妹的袖口有血痕——原来她用自己的血续写契约,确保不会遗忘。
第三百年的一个清晨,容容醒来时突然想不起陈墨眼睛的确切颜色。她地翻出所有画像和照片,却发现每一张都有些许不同。那一刻的恐慌胜过任何一场战斗,她怕有一天会彻底忘记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