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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禁术(2 / 2)

迷雾谷那猎妖师独眼中刻骨的仇恨与鄙夷,那声如同诅咒般的“人奸”!若他拥有力量,谁敢如此辱他?谁敢质疑他守护涂山、守护容容姐的决心?

镜中自己那日渐褪去稚气、却依旧被雅雅戏称为“豆芽菜”的身形,额头上那几颗刺眼的“青春烦恼”——若有力量,谁敢轻视?若有力量,这朝生暮死的蜉蝣之躯,是否也能绽放出让那轮明月都为之侧目的光芒?

最深处,是苦情树下那燃烧灵魂的誓言——“燃尽这百年光阴,榨干这血肉骨髓中的每一分力气!”誓言犹在耳畔,可血肉骨髓之力,何其微薄?百年光阴,何其短暂!

面对永恒的时间与力量的鸿沟,他像一只绝望的蝼蚁,徒劳地挥舞着细小的臂膀。而这禁忌之术,仿佛在深渊中为他递来了一柄……淬毒的魔刃!

“守护她的笑容……”誓言的核心如同最圣洁的光环,此刻却诡异地与那禁忌的黑暗低语缠绕在一起。为了守护,是否……可以不择手段?是否……可以拥抱深渊?

巨大的恐惧与黑暗的诱惑在陈暮心中疯狂撕扯!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紧握着梯臂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碧色的眼眸时而清明,充满惊惧;时而被一种狂热的、不顾一切的渴望所吞噬,变得幽深如渊。

他猛地闭上眼,试图驱散那些扭曲的符文和恶魔的低语。然而,那“燃魂”、“噬元”、“逆命血契”几个词组,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烙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尤其是“逆命血契”……献祭至亲……篡改寿限……这邪恶的字眼,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刺中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与最贪婪的渴望——那横亘在他与容容之间,名为“时间”的、令人绝望的天堑!

百年弹指,红颜枯骨……

豆芽菜……几十年……骨头渣……

千草园狐妖讥诮的话语和古籍上冰冷的文字,再次如同冰锥刺入心脏。若有此法……若有此法……是否就能……?

“不!不行!”陈暮猛地睁开眼,低吼出声,声音在死寂的藏书阁里显得异常突兀,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他像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要逃离这可怕的诱惑。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将那石匣的缝隙合上,将那几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页彻底封存回永恒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匣边缘时,动作却僵住了。

萤石灯昏黄的光晕,恰好落在他悬停的手指上。

那双手,指节修长,已褪去了孩童的圆润,初显少年的清韧轮廓,掌心却还带着不久前因过度用力掐握而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淡淡伤痕——那是栖霞阁中,听闻寒澈求爱时留下的;那是止戈亭内,目睹容容“冷漠”算计时留下的。

这双手,如此年轻,却已承载了太多无力与不甘。它渴望力量,渴望到掌心都刻下了自毁的印记。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与不甘的洪流,猛地冲垮了理智最后的堤坝!

凭什么?

凭什么那寒澈生来就拥有力量、地位、漫长的寿元,可以光明正大地觊觎明月?

凭什么自己拼尽一切,燃烧血肉骨髓,也只能做一颗扑火的飞蛾,最终连一点微温都无法在她永恒的世界里留下?

凭什么守护的誓言如此沉重,而实现它的路径却如此狭窄,如此……看不到希望?

邪道又如何?深渊又如何?

只要能获得力量……只要能填平那鸿沟……只要能真正守护她……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光华……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永堕无间……也……值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瞬间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碧色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清明被汹涌的黑暗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探入石匣缝隙,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最上面那张记载着“燃魂血咒”核心残篇的兽皮抽了出来!

兽皮入手冰凉滑腻,仿佛某种冷血生物的皮肤。上面扭曲的符文在昏暗光线下似乎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灵魂都感到灼痛的邪恶气息。陈暮的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死寂的深阁中只有他一人。然后,他如同最卑劣的窃贼,颤抖着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枚用来记录临时灵感、只有寸许长、材质普通的空白玉简。

萤石灯的光晕下,少年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狂热的交织,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一手紧握着那冰凉的禁忌残页,另一手紧握着玉简,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异常专注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一笔一划、无比艰难地,将那扭曲的、充满亵渎意味的符文,烙印进玉简之中。

每一个符文的刻录,都像在撕裂自己的灵魂。那符文仿佛带着某种活性的诅咒,试图沿着他的灵力反向侵蚀他的心神,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的感觉。

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尖啸,诱惑他放弃抵抗,彻底沉沦于力量的美梦。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将那些邪恶的线条强行复刻下来。

他不敢刻录太多,只选择了那张残页上关于如何引燃自身魂火、在瞬间换取爆发性力量的核心段落。

即便如此,当最后一个扭曲的符文在玉简上黯淡下去时,陈暮已是脸色煞白如金纸,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梯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他成功了。

也堕落了。

玉简紧贴着他滚烫的胸口,隔着衣物,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那枚温润的平安扣玉佩,此刻也紧贴着玉简,一冷一热,如同他心中天使与恶魔的交战。

然而,那黑暗的种子已然播下。他看着手中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页,眼中再无最初的恐惧,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带着自毁倾向的疯狂,以及一丝……病态的快意。

他将残页小心地、按照原样塞回石匣深处,用力将缝隙推紧,甚至拂上厚厚的灰尘,试图掩盖一切痕迹。然后,他抱着那本厚重的玄黑卷轴,如同抱着一个沉重的罪孽,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从梯子上爬下来。脚步虚浮,落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拾起地上的萤石灯,昏黄的光晕重新照亮前路。陈暮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隐藏在书架阴影中的石匣角落。那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透过永恒的黑暗,嘲弄地注视着他。

他不再停留,抱着卷轴,脚步沉重而虚浮地向着藏书阁的出口走去。来时只是幽深,归途却已遍布荆棘与黑暗。怀中的玉简如同潘多拉的魔盒,被他亲手打开。

那禁忌的符文,如同最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也烙印在他通往“守护”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通往深渊的岔路。

内心的黑暗面,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吐着信子,在他灵魂的阴影里悄然滋生、蔓延。那枚平安扣玉佩传来的微弱暖意,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那新生的、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