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几乎掩埋了一切。
她屏息凝神,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细细梳理着这片死地。风雪在她身侧狂暴地打着旋,却无法侵入她身周一尺之地。
找到了!
她的目光锁定在一处倒塌大半的土墙角落。几根焦黑的房梁歪斜地架着,勉强支撑起一个小小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三角空间。
若非那点微弱的生命气息指引,绝难发现。
红红蹲下身,赤色的妖力在她掌心凝聚成温暖而柔和的光晕。
她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的积雪,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了
一个襁褓。
粗陋的蓝印花布已被雪水和泥泞浸透,冻得硬邦邦的。襁褓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小脸冻得一片骇人的青紫色,嘴唇乌黑,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结满了细小的冰晶。
他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鼻翼处极其微弱的、近乎停滞的白气,证明这小小的躯体尚未被死神彻底攫取。
寒意,比这酷烈的风雪更刺骨,瞬间攫住了红红的心脏。
她见过无数死亡,在战场上,在阴谋中,早已心如铁石。可面对这样一个被遗弃在毁灭与严寒中、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幼小生命,一种久违的、陌生的悸动猛地撞击着她的胸腔。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更加温暖的红芒,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儿冰冷得吓人的脸颊。那触感,像碰到了万年寒冰。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移开时,奇迹发生了。
婴儿那只露在襁褓外、同样冻得青紫的小手,竟在昏迷中,无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堪堪搭在了红红温热的食指上!
那触碰微弱得如同一片雪花落下,却像一道带着微弱电流的暖流,瞬间击穿了涂山之王坚硬的外壳。
她赤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那微乎其微的抓握力道,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刹那之间,记忆深处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同样是冰天雪地的战场边缘,那些失去父母、蜷缩在废墟中哭泣的人类孩童,脸上凝固的恐惧与绝望;
那些被战火波及、在泥泞中哀鸣的小妖,眼中纯净的痛苦……她曾以盟主之尊下令隔绝,以“大局”之名强迫自己视而不见。
可此刻,这个婴儿无意识的触碰,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闸门。一种混杂着怜悯、刺痛甚至自责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淹没了她。
“呵……”一声极轻的叹息,逸出红红的唇瓣,瞬间被寒风撕碎。她不再犹豫。
她迅速解开自己那件沾染着硝烟与血腥、却依旧厚实温暖的赤色狐裘。内衬柔软的火狐皮毛散发着融融暖意。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冰冷僵硬的襁褓整个儿抱起,用狐裘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青紫的小脸。
婴儿的身体轻得可怕,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她将他紧紧拥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和磅礴而温和的妖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小心翼翼地护住他心脉中那缕微弱得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做完这一切,红红站起身,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襁褓稳稳地护在臂弯里,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废墟和漫天狂舞的飞雪,赤瞳中所有复杂的情绪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
她足尖一点,身影化作一道迅疾而平稳的红色流光,逆着狂暴的风雪,坚定不移地朝着涂山的方向射去。风雪在她身后咆哮,却再也无法触及她怀中那一方小小的、被重新点燃的生命之火。
风雪在涂山强大的守护结界外不甘地嘶吼,却无法侵入其内分毫。结界之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酷寒炼狱判若两个世界。
当红红那道赤色的身影穿透结界光幕,挟带着一身寒气落在涂山城核心区域的雅致庭院时,惊动了正在亭中对弈的两人。
“姐姐!”一声清脆又带着点莽撞的叫唤响起。涂山雅雅像一团跳跃的冰蓝色火焰,瞬间从亭子里窜了出来。她顶着一头标志性的、蓬松的紫色长发,发间系着大大的蝴蝶结,冰蓝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惊讶。
她几步冲到红红跟前,踮着脚,试图看清姐姐臂弯里那团被厚厚狐裘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这是什么?你从雪地里捡了只冻僵的兔子回来加餐吗?”她鼻子抽动了一下,似乎想嗅出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