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一场工业时代的战争,意志力可以决定一场白刃战的胜负,却无法修好一台因为过度磨损而爆炸的锅炉。”亚瑟替布里奇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走到海图前,手指在两艘俄国战舰的名字上点了点——波尔塔瓦号,塞瓦斯托波尔号。
“这两艘船的老式燃煤锅炉在战前就已经状况堪忧了。在高强度的持续高速机动中,为了保持舰队编队,它们被迫超负荷运转。最终,脆弱的蒸汽管路没能扛住压力。”亚瑟的声音低沉,“管路爆裂,航速直接掉到了十节以下。整个俄国舰队的高速突围计划,被这两艘慢速舰拖住了后腿。”
布里奇斯点头确认:“正是如此。马卡洛夫当时面临着痛苦的抉择:是丢下慢速舰,率领其余快速舰只独自突围,还是为了保全舰队整体而放弃目标。他选择了后者。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他指挥舰队释放了浓重的烟幕,掩护受伤的战舰,边打边撤。最终在夜幕的掩护下,重新退回了旅顺港。据说,回到港口时,马卡洛夫将军在满是弹痕的舰桥上站了整整一夜,没有说一句话。”
战情室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位俄国名将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的绝望与不甘。他拥有卓越的战术头脑,却被自己国家落后的工业基础死死拖住了后腿。
“他已经尽力了。”亚瑟轻声说道,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那些代表着受损战舰的棋子,仿佛能看到那些在充满煤烟和蒸汽的底舱里拼命铲煤、却依然无法让老旧锅炉提升压力的俄国水兵们。这是一场工业时代的悲剧,落后的生产力注定了他们在战场上的被动。
“结果如何?”亚瑟问。
“战术上的平手,战略上的彻底失败。”道尔总结道,“俄国舰队虽然重创了日军几艘主力舰,但自身也伤痕累累,弹药几乎耗尽,最关键的是,它们依然被困在旅顺这个死地。突围海参崴、对日本本土航线构成威胁的战略意图彻底破产。”
亚瑟走回到地图前,伸出手,将代表俄国舰队的蓝色棋子,重新从黄海海面推回了旅顺港那个狭小的圆圈里。
“日本人的速胜论也彻底破产了。”亚瑟缓缓说道,“他们虽然在战略上挡住了突围,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笠号伤势严重,至少要回佐世保船坞躺三个月才能修复,其他几艘主力舰也需要大修。他们在海上暂时失去了发动决定性进攻的能力,甚至可能无法维持之前那样严密的封锁线。”
“而陆地上,”他的目光转向辽东半岛,“乃木希典的第三军还在南山防线前流血。马卡洛夫退回港口,意味着旅顺要塞又多了几千门大炮和一群绝望的水兵。攻城战将会变成一场真正的血肉磨坊。”
一份刚刚译出的来自上海的补充情报被送到了亚瑟手中。那是穆勒发来的,描述了战后旅顺港内的情况。
“……港内一片凄惨。到处都是伤员的呻吟声和截肢手术留下的血水。医院已经爆满,许多伤兵只能躺在码头的露天仓库里。药品奇缺,连最基本的绷带都要洗了再用。但奇怪的是,士气并没有完全崩溃。水兵们虽然绝望,但他们相信马卡洛夫。只要那位留着大胡子的将军还在,他们就愿意继续战斗下去……”
亚瑟读完情报,将其递给迪金:“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要的结果。一支没有希望但仍有战斗意志的军队,才是最好的消耗品。”
“战争将进入最残酷、最漫长的消耗阶段。”亚瑟转过身,目光变得冷峻,“先生们,我们的机会来了。两个精疲力竭、浑身是血的拳击手,现在最需要什么?”
“兴奋剂和输血。”马歇尔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那就给他们。”亚瑟下达了指令,“通知商务部和港务局,悉尼和墨尔本的港口要二十四小时轮转,不准停歇,我不关心来这里的船上挂的是什么旗帜,也不关心它们要把货物运到哪里。只要他们带着黄金或英镑,我们的仓库就对他们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