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货?还拉什么货哟。”老大爷吐出一口烟圈,摆了摆手,“厂子都快半停产了,生产线三天开一次,工人上个月的工资都还没发呢。”
“不是吧?北冰洋这么大的牌子,怎么会搞成这样?”何雨柱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嗨!别提了!”
老大爷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开始大倒苦水,从厂长不作为,到新来的洋饮料怎么抢生意,骂得唾沫横飞。
何雨柱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和着,一边从老大爷的牢骚里,精准地提炼出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聊了十几分钟,何雨柱笑道:“大爷,不管怎么样,我们来都来了,总得进去看看吧?万一还有点库存呢?我们单位就认你们这老牌子。”
老大爷抽了人家一包烟,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去那边找销售科,不过我估计也没人。”
两人道了谢,走进了厂区。
一进大门,那股衰败的气息就更加浓郁了。
道路两旁的杂草长得半人高,路灯的灯罩碎了一半,墙上的标语“保质保量,争创一流”已经褪色,显得格外讽刺。
整个厂区,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
他们没去找什么销售科,径直朝着生产车间的方向走去。
巨大的车间里,本该是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景象。
可现在,一条条生产线静静地趴窝,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只有角落里,三五个工人围着一张破桌子,正聚精会神地打着扑克牌,旁边还扔了一地瓜子壳。
看到何雨柱和马华这两个生面孔进来,他们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继续自己的牌局。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混吃等死、毫无生气的味道。
“师父,这……这哪儿是工厂啊,这是养老院吧?”马华压低声音,震惊地说道。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眼神扫过那些闲置的设备。
他能看出,这些设备在当年都是国内最先进的,但现在,明显已经落后于时代,而且缺乏保养。
他又带着马华,摸索到了仓库。
仓库的大门虚掩着,推开一看,马华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堆积如山,全是包装好的北冰洋汽水,一箱一箱码得整整齐齐,但最上面的一层已经积满了灰尘,看样子很久没人动过了。
何雨柱走过去,随手从一箱里抽出一瓶。
还是那个经典的矮胖玻璃瓶,橘子汽水的颜色也还是那么诱人。
他拧开瓶盖,“呲”的一声,却有气无力。
他喝了一口,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师父?味道不对?”马华好奇地问。
“配方还是那个配方。”何雨柱把汽水递给他,“你尝尝。”
马华喝了一大口,咂咂嘴:“是那个味儿啊,就是……好像没以前那么冲了,甜味儿也有点怪。”
“汽不足,说明灌装压力不达标,生产线老化了。甜度不稳定,说明品控彻底失效了,原料勾兑全凭老师傅的手感。”
何雨柱用最简单的话,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一个食品企业,连自己产品的口感都无法保证,离死也就不远了。
临近中午,两人溜达到了工厂食堂。
食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十个吃饭的工人,大多神情麻木,吃着饭盆里简单的白菜豆腐。
何雨柱和马华打了饭,端着饭盆,直接坐到了一桌正在抱怨的老工人旁边。
“师傅们,也来吃饭啊。”何雨柱笑着打招呼。
“你们是新来的?”一个老师傅抬眼问。
“不是,我们是外地来谈生意的。”何雨柱叹了口气,“结果一来,看这情况,估计生意也谈不成了。”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谈个屁!厂子都快黄了!”
“领导一天到晚开会研究,屁用没有!就知道给自己捞好处!”
“想当年,咱们北冰洋的汽水,那得凭票供应!现在呢?白送都没人要!”
“技术不更新,包装几十年不变,怎么跟人家花花绿绿的洋饮料比?”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气,全都倾泻了出来。
何雨柱和马华就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引导一下。
一顿饭的功夫,一个庞大国企从管理僵化、技术落后,到市场脱节、人心涣散的全景问题图,就在何雨柱的脑海里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这是一个从根上,就已经烂掉的巨人。
离开工厂的时候,夕阳西下,将整个破败的厂区染上了一层凄凉的金色。
马华开着那辆破伏尔加,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父,这厂子都烂成这样了,里里外外,从人到机器,没一个好的。这纯粹就是个无底洞啊!咱们真要往里跳?”
何雨柱看着后视镜里,那扇越来越远的锈铁大门,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烂透了,才好推倒重建。”
他收回目光,眼神里燃起了灼热的火焰。
“马华,通知新招来的那帮人,准备开会。”
“我们的第一场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