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军的眼神像是两把锥子,要钻进何雨柱的身体里,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茶室里静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了。
马华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喘一口。他还是头一回见人这么看自家师父,那眼神里什么都有,震惊、怀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被死死压住的激动。
“凭国家?”
唐建军沙哑的声音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咀嚼滚烫的铁砂。
这三个字,他听过无数遍了。报纸上,广播里,全是这些宏大又遥远的词。但那些,是高高在上的叙事,跟他这种在浪涛里摸爬滚打的人隔着一层天。
可今天,这三个字从一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平平静静,却有种不容反驳的肯定。
这味道,完全不一样了。
何雨柱没有躲闪,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对,凭国家。”
他语气很淡,却掷地有声。
“唐总,你是行家。‘东方远洋’这种体量的国企,烂到了根子里,如果没有最高层点头拍板,谁敢碰?谁又能碰得了?”
“你当我是谁?一个从京城跑来深圳,运气好盖了栋楼的厨子?”何雨柱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同龄人没有的深沉。
“要只靠我自己,别说盘活‘东方远洋’,恐怕连它那堆烂账都看不明白。”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唐建军心里那把生锈的大锁,慢慢转动。
唐建军不说话了。
他当然懂。正因为他太懂行了,才更清楚这件事有多难,那根本不是一个商人,甚至不是一个地方官员能推动的。
他死死盯着何雨柱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丝吹牛和虚张声势的痕迹。
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坦荡,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我凭什么信你?”唐建军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何雨柱笑了。
他没拿文件,也没泄露任何机密,只是站起身,走到茶室的窗边,指着外面珠江上往来的船只。
“唐总,你当年跟着包先生,在欧洲,在美洲,跟那些洋人争码头,抢航线,靠的什么?”
这个问题触动了唐建军的某个开关,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眼神里迸发出久违的傲气:“靠的是比他们更快的船,更低的价格,更好的服务!还有我们中国人不怕死、不服输的这股劲!”
“说得好!”
何雨柱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
“但那只是‘术’,不是‘道’。”
“你靠的,是包先生的环球航运,是那个挂着外国旗,在海外注册的公司!你打赢了,赚的是美金,是港币,是包先生个人的商业版图!”
何雨柱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唐建军的心口上。
“你心里,甘心吗?”
甘心吗?
唐建军的身体轻轻一颤,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怎么可能甘心!
他做梦都想指挥着挂五星红旗的万吨巨轮,冲破那些洋人的封锁线,昂首挺胸地驶入汉堡港,驶入鹿特丹港!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一身屠龙技,却只能给别人当护院!
这也是他毅然离开环球航运,跑回内地的原因。他想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事。
可回来后,现实给了他一盆透心凉的冰水。处处都是人情,处处都是壁垒,他一身的本事没地方使,只能窝在家里,像一头被拔了牙的困兽。
何雨柱把唐建军的神情变化全看在眼里,他走回桌边坐下,声音放缓,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
“唐总,我给不了你环球航运那么高的薪水,也给不了你香江的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