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雍京的铁道,像一条刚刚苏醒的钢铁巨龙,匍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铁轨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枕木下的碎石还沾着夜露。
两名巡路工,一老一少,提着防风的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路基走着。老张头是个谨慎人,耳朵贴着冰凉的铁轨听了又听。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
张叔,这大半夜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能有什么事?林侯爷……哦不,主上这巡路制度,也太严了些。
你懂个屁!
老张头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
这铁轨是咱们寒州的命脉!主上再三强调,安全规程就是铁律,一字都不能错!当年赵铁柱总长在工坊立下的规矩,救了多少人的命!你小子再敢懈怠,仔细我抽你!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声。
就在这时,老张头脸色骤变。
不对!你听!
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和虫鸣的嘶嘶声,从前方不远处的轨道连接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像是毒蛇在暗处吐信。
有情况!
老张头浑身汗毛倒竖,一把推开年轻人,提着灯就往前冲。灯光晃动,照亮了铁轨下方——一截冒着青烟的引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埋在碎石下的一个油布包裹烧去!
是火药!
老张头的声音都变了调,那是极致的惊恐和愤怒交织出的尖利。
快!快去点燃烽火台!示警!快啊!
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老张头想扑上去踩灭引线,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他目眦欲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火星,无情地钻入了包裹之下。
轰——!!!
一声巨响,撕裂了寂静的黎明。火光冲天而起,碎石、断木、扭曲的铁轨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巨大的气浪将老张头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他最后看到的,是那段刚刚铺好不久、凝聚了无数工匠心血的铁轨,已然断成数截,狰狞地翘向天空。
……
寒州总制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林牧之正伏案审视着一份新的蒸汽机改进图纸,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纸张边缘。苏婉清坐在一旁,熟练地拨打着算盘,核算着本月各地工坊的产出与支出。她的指尖白皙,落在乌木算盘上,节奏清晰而稳定。
突然——
呜——呜——呜——
凄厉而悠长的号角声,从远处的烽火台方向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得让人心慌。那是最高级别的紧急军情示警!
林牧之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收缩。图纸边缘被他无意识攥紧,留下几道清晰的折痕。他嚯地站起,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是东路烽火!铁路方向!
苏婉清指尖一颤,一颗算盘珠子啪地一声滑错了位。她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林牧之,眼神里虽有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支撑的坚定。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砰地撞开。
主上!
郑知远一身戎装,额角的疤痕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深刻。他大步闯入,甚至来不及行礼,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手背青筋暴起。
巡路队发来急报,三号段铁轨遭遇爆破!初步判断,是人为安置的火药!
消息确认?
林牧之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他走到墙边巨大的寒州地图前,目光死死钉在出事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