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之沉默良久,目光从张承绝望的脸上,缓缓移向窗外暮色沉沉的雍州方向,脑中飞速权衡。
救?粮从何来?自身尚不能饱腹。
不救?坐视雍州糜烂,萧铁心榨干雍州后,实力恢复,寒川更难支撑。且…寒川一直以“仁义”立城,若对城外惨状置之不理,军心民心,岂不动摇?
更深处…此事,是危机,亦是…契机!
他眼中精光一闪,已有决断。
“张通判,”林牧之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你之所请,我已知晓。雍州百姓之苦,林某…甚为同情。”
张承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然!”林牧之话锋一转,“寒川之困,你亲眼所见,亦无余粮。借粮之事,休要再提。”
张承脸色瞬间灰败。
“但,”林牧之继续道,“耐旱作物培育之法,我可令禽滑厘先生整理一份,赠予雍州百姓。此乃寒川立身之本,望你等善用之。”
“袭扰粮道之事,我军自有方略,无法为你雍州而改,然…若遇顺手之时,或可为之。”
“至于…难民…”林牧之顿了顿,沉声道,“寒川城外,可设一‘粥棚’,每日正午施粥一次,仅限老弱妇孺,每人一碗,能否活命,看其造化。然!有言在先:若有奸细混入,或引发疫病,休怪我…立刻关闭!”
三条回应,有拒有允,条件苛刻,却实实在在留下了一线生机!
张承闻言,已是感激涕零,连连叩首:“多谢城主!多谢城主活命之恩!雍州百姓…永世不忘!”这已远比他预期的要好得多!
“且慢!”林牧之叫住他,语气森然,“你回去后,告知赵元敬及雍州尚有良知之士:萧铁心暴虐,朝廷昏聩,非百姓之福。若真想活命,便不可坐以待毙!或据城自守,或…另寻活路!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张承浑身一颤,似乎听懂了林牧之的言外之意,再次重重叩首,在寒川军士的“护送”下,悄然离去。
他走后,指挥所内炸开了锅。
“主公!为何要帮他们?evenifitsjtalittle?”郑知远不解。
“此乃仁义之举,必能收雍州民心!”王玄策表示赞同,但亦有忧色,“然…粥棚一开,难民蜂拥而至,恐生大变!”
“粮食本就不够…”苏婉清心疼不已。
林牧之抬手止住众人争论,目光深邃:“非为救赵元敬,乃为救民心,更为…乱敌军之后!”
“赠粮种,施粥米,乃示之以仁,让雍州百姓知,谁才是真正恤民者!此乃攻心之上策!”
“更甚者,难民汇聚,必使雍州局势更加混乱,牵制萧铁心兵力,消耗其粮草!此乃驱虎吞狼之策!”
“最后…或许能借此,与雍州境内反抗萧铁心的力量,搭上线…”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主公所思,深远矣!
果然,消息悄然传开,寒川城外设立粥棚、接济雍州难民之举,虽杯水车薪,却如黑暗中的一盏孤灯,迅速在绝望的雍州百姓中传开!无数走投无路的难民,拖家带口,冒着生命危险,涌向寒川方向…
与此同时,禽滑厘整理的“寒川抗旱作物种植要略”也被秘密送入雍州,虽远水解不了近渴,却给了绝望中的人一丝渺茫的希望。
寒川的仁义之名,再次远播。而雍州境内的混乱与对萧铁心的仇恨,也随之加剧。
萧铁心闻讯,暴跳如雷,大骂赵元敬无能,更恨林牧之收买人心,却不得不分兵弹压四处蜂起的民乱和流民,后勤压力陡增。
赵元敬则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与矛盾之中…
寒川,以其有限的资源和博大的胸襟(亦或是精妙的算计),在绝境中,竟然伸出手,接住了来自“敌人”的求救,并将这份绝望,化为了刺向真正敌人后背的一柄软刀。
友邻求庇护,寒川施援手。这看似矛盾的举动,却在北境掀起了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