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城头,战云密布。朝廷剿匪大军已然开拔的消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林牧之的战前动员虽激起了军民同仇敌忾的血勇,但面对即将到来的、远超从前的正规军围剿,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难以驱散的悲壮与绝望。
城防加固到了极限,军工坊日夜赶制箭矢火器,粮仓清点了一遍又一遍,所有能动员的力量都被编入守城序列。寒川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绷紧了最后一根弦,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碰撞。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场远比战争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无力的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一日,天色昏黄,异乎寻常的闷热。城头了望的哨兵最先察觉到异样,他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西北天际——那里,一片巨大的、移动的“乌云”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伴随着一种低沉而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那…那是什么?”哨兵喃喃自语,随即脸色骤变,猛地敲响了警锣,声音凄厉变调:“虫!蝗虫!好多的蝗虫!蝗灾来了——!!”
凄厉的警报瞬间传遍全城!人们起初愕然,随即涌上城头、冲出房屋,望向那片越来越近、遮天蔽日的“死亡之云”!
那不是乌云!是数以亿万计、疯狂振翅的蝗虫!它们如同来自地狱的军团,铺天盖地,吞噬着光线,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种病态的昏黄!那密集的嗡嗡声,不再是虫鸣,而是死亡逼近的序曲!
“天哪!”
“蝗神!是蝗神发怒了!”
...
短暂的死寂后,全城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和哭喊!对于农耕时代的人们而言,蝗灾是比战争更加恐怖的噩梦!它意味着颗粒无收,意味着饥荒,意味着死亡!
林牧之第一时间冲上最高点,望着那席卷天地、无可阻挡的虫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掐入掌心!
“蝗灾…偏偏是这个时候!”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无力。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这场天灾,选在了寒川最脆弱、最无法承受的时刻!
几乎就在下一刻,蝗虫的先头部队如同暴雨般砸落在寒川城内外!它们覆盖了城墙,堵塞了垛口,扑打着守军的脸孔!它们涌入城内,钻进房屋,爬满街道,甚至啃食一切带有绿色的东西——晾晒的衣物、窗台的盆栽、乃至…士兵皮甲上的皮革!
更可怕的是城外!寒川周边,那些刚刚抽穗、承载着全城最后希望的麦田、粟地,瞬间被恐怖的虫海淹没!肉眼可见地,青绿的禾苗在疯狂啃噬下迅速变得枯黄、消失!不过片刻功夫,城外已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枯黄!
“庄稼!我们的庄稼!”老农跪在城头,捶胸顿足,发出绝望的哀嚎。那是他们熬过寒冬、辛苦耕耘,赖以度过下一个冬天的全部希望!
恐慌,如同瘟疫,以比虫群更快的速度席卷了全城!刚刚凝聚起来的战意,在这天地之威面前,瞬间土崩瓦解。许多人瘫软在地,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肃静!”林牧之运足内力,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强行压下骚动,“慌什么!天灾虽至,人岂能束手待毙?!郑知远!”
“末将在!”郑知远强压惊惶,挺身而出。
“即刻下令!所有非战斗人员,包括妇孺老弱,全部动员!以布蒙面,持一切可驱虫之物(扫帚、树枝、锣鼓),上城驱赶蝗虫,至少保住城头防线,不能让虫群干扰守城!”
“得令!”
“禽滑厘先生!”
“老夫在!”
“工坊暂停军械生产!立刻赶制大量捕虫网、粘虫板!组织人手,尽可能捕捉蝗虫!此虫…或可充作口粮!”林牧之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是!”禽滑略虽觉匪夷所思,但深知粮草重要性,咬牙领命。
“苏婉清!王玄策!”
“在!”
“立刻清点所有粮仓、地窖!实行最严格的战时配给制!所有粮食,统一调配!组织人手,抢收城外尚未被完全啃噬的作物,哪怕只有一片叶子,也要抢回来!”
“是!”
一连串命令急促发出,寒川这座战争机器,在极度的恐慌中,被强行扭转了方向,投入到一场对抗天灾的绝望挣扎中。
城头上,士兵和百姓们用尽一切办法驱赶蝗虫,扫帚飞舞,锣鼓喧天,却收效甚微,虫尸如雨点般落下,但更多的蝗虫前仆后继。城内,人们疯狂地捕捉着飞入的蝗虫,一筐筐、一袋袋地运往指定地点。城外,敢死队冒着被虫群淹没的风险,冲入田埂,抢收着残存的绿色。
景象悲壮而混乱。
然而,蝗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的破坏力远超人力所能及。不过半日功夫,城外农田已是一片狼藉,几乎绝收!城内虽全力捕捉,所得蝗虫与巨大的粮食缺口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