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丰?”
刘宏正在兴头上,闻言眉头一挑,“让他滚进来!朕倒要听听,袁基那个混账东西,到底回不回京!”
片刻后。
左丰几乎是爬进来的。
他衣衫褴褛,满脸尘土,一进殿就嚎啕大哭,那哭声凄厉得像是死了爹娘。
“陛下啊!奴婢……奴婢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刘宏眉头紧皱,药效让他变得极其暴躁,毫无耐心:“哭什么丧!袁基人呢?!”
左丰浑身一抖,抬起头,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陛下……袁基……袁基他不肯奉诏!”
“他说……他说……”
左丰偷眼看了看刘宏,又看了看旁边的张让。
张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左丰把心一横,咬牙喊道:“他说陛下年老昏聩!听信谗言!不配为君!”
“他还说……除非陛下杀了十常侍,向天下谢罪,否则……否则他就要提兵入洛阳,清君侧!”
轰!
这句话,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油桶。
处于药效巅峰的刘宏,理智本就摇摇欲坠,此刻彻底炸了。
“放肆!!!”
刘宏一把推开怀里的宫女,抓起桌上的玉玺狠狠砸在地上。
玉石碎裂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年老昏聩?!”
“不配为君?!”
“好一个袁基!好一个四世三公的袁家!”
刘宏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殿内来回踱步。
“朕是大汉的天子!朕是这天下的主宰!”
“他袁家吃的朕的俸禄,当的朕的官,现在竟然敢骂朕昏聩?还要清君侧?!”
“反了!都反了!”
刘宏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张让,面容扭曲得骇人。
“传朕旨意!”
“明日午时!将太傅袁隗!连同在京的所有袁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斩首示众!”
“朕要灭他全族!朕要让天下人看看,这就是逆臣的下场!”
魏伯阳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左丰更是把头埋在裤裆里,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张让。
他依旧跪得笔直。
但他没有领旨。
“陛下……”张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阴冷,“杀袁隗容易,可杀了之后呢?”
刘宏猛地转头,死死盯着他:“怎么?你也要替反贼求情?!”
“老奴不敢!”
张让重重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脸上满是“忠诚”的忧虑。
“老奴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啊!”
“陛下您想,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大将军何进,虽然被罢免了官职,但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将,哪个不跟袁家沾亲带故?”
“西园八校尉里,鲍鸿、曹操等人,手里可都握着兵权,他们之前可跟袁家走得近着呢!”
张让膝行两步,凑到刘宏脚边,压低了声音,像是一个魔鬼在耳边低语。
“陛下,如今负责皇城守备的,是何进的旧部。负责洛阳城防的,还是何进的旧部。”
“若是您明天杀了袁隗……”
“万一何进那屠夫狗急跳墙,联合那些世家大族,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冲进宫来……”
张让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刘宏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股因丹药而起的狂怒,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啊。
这皇宫内外,全是何进的人。
全是世家的人。
他虽然是皇帝,可手里的刀,却握在别人手里。
若是他们真的反了……
刘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脖颈发凉。
“阿父……那……那该如何是好?”
刘宏慌了。
他一把抓住张让的手,力气大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这京师的兵不可信,朕……朕还能信谁?”
张让忍着痛,反手握住刘宏的手,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鱼,咬钩了。
“陛下,京师的兵不可信,咱们可以用外面的兵啊。”
“外面的兵?”刘宏一愣。
“正是。”
张让循循善诱,“陛下刚分封了州牧,各地都有兵马。咱们只需调一支忠于陛下的虎狼之师进京,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只要大军在侧,何进那个屠夫还敢妄动吗?那些世家大族还敢放肆吗?”
“到时候,刀在陛下手里,想杀谁,还不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刘宏的眼睛亮了。
这主意好!
用外兵制衡内患,这正是帝王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