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袁基,躬身一揖,朗声道:“主公此策,高明!实在是高明至极!纪,佩服得五体投地!”
满堂的哭谏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逢纪。
高明?
这他妈哪里高明了?
这孙子,拍马屁拍到脑子坏掉了吗?
逢纪却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诸位只看到了商贸的弊,却没看到此策背后,那诛心杀人的利啊!”
“那太平道为何能蛊惑人心,聚众数十万?无非是靠着‘均田地,等富贵’的口号,煽动那些无知愚民罢了!”
“可一旦我们与他们通商,让我冀州富庶的丝绸、精美的瓷器、醇香的美酒源源不断地流入太行山,会发生什么?”
逢纪的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那些黄巾头目,也是人!他们见过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荣华富贵,还会满足于跟那些泥腿子一起啃红薯干吗?”
“他们会为了富贵利益,争得头破血流!他们会为了享受这一切,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伴!”
“长此以往,不用我们一兵一卒,那太平道内部,便会因腐化堕落而分崩离析!届时,我们只需像招安褚燕将军一样,略施小计,便可将他们一一瓦解!”
“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啊!”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入情入理。
堂下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有点道理啊?
用糖衣炮弹去腐化敌人?这计策听起来,确实比直接动刀动枪要高明得多。
袁基心中冷笑。
不愧是逢纪,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一流。
他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元图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诸位以为,我不想发兵剿匪吗?我比谁都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与悲怆。
“那张角妖人,派兵杀害我族老和士卒!此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是,诸君看看!前有卢中郎,后有董将军,哪一个不是朝廷名将?哪一个不是手握重兵?可结果呢?事实证明,强攻,是行不通的!”
“难道,要让我冀州的好儿郎,也像他们一样,去白白送死吗?”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袁基,做不到!”
“所以,我宁愿背上‘资敌’的骂名,也要行此万全之策!我要让那些反贼,自己烂掉!烂到根里!”
这一番表演,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再配上逢纪那番“诛心”的理论,原本群情激奋的众人,顿时哑火了。
是啊,连卢植和董卓都打不下来,我们又能如何?
硬打,是死路一条。
用这种“软刀子”,说不定还真能成。
就在堂上大部分人都被说服的时候,角落里,几名老臣却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为首的一人,乃是冀州名士,崔烈。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位新任的袁州牧,状态太奇怪了。
从他弑兄夺位……不,是“大义灭亲”开始,他的一系列举动,都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家破人亡的年轻人。
尤其是今天这个“与贼通商”的计策,虽然被逢纪包装得天花乱坠,但骨子里,那股子离经叛道的怪异,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不像是世家子弟的行事风格。
倒像是……
崔烈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
倒像是那个在太行山里,搅动天下风云的黄巾妖道的手笔!
他不敢再想下去。
此事,必须偷偷汇报给朝廷派来的监军,张勋大人!
冀州,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