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也算半个嵩原人呢。”杨绍云颇有些不认同地看着马婉清。
“行行行,表姐这厢有礼了。可以了吗?”马婉清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圈椅里。那圈椅上还垫着丝裹的羊毛毡垫,这个时节坐着又暖和又舒服。
杨绍云等着马婉清坐下以后才又坐回自己之前坐的椅子。他其实不是很想和这位表姐多交流。她总是觉得西式的一切都是好的,总是嚷嚷着要进步。可是他们毕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西式的东西好或不好,都不该影响到老祖宗的传承。
好在表兄也很快收拾好过来堂屋了,有了表兄的加入,杨绍云多少自在一些了。
那边的杨少爷已经坐在安稳的大后方和亲戚喝茶叙旧了,这边的王掌柜正艰难地拽着自家婆姨和两个孩子使劲地向前走去。被人潮冲散到现在,王掌柜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了,只知道不能停,必须继续走。好在被冲散前亲眼看到了柱子拉住了载着小女儿的马车。现在只求柱子能帮忙把孩子给先行带回古桥县吧。他们一家的家当可都在那辆马车上面。现在的几个人只有揣在怀里的几块干饼子了。
王瑞霞拖着王瑞林又走了几步以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她妈:“妈,小妹会没事吧?”
王魏氏低头看看大女儿走了一夜已经被寒风吹皴裂的小脸。心疼地从怀里摸出来那小铁盒装的香脂,用指头尖挖出来一点给孩子涂在了裂口的地方,一边小心地涂着,一边安慰着孩子:“没事的,你们不是都看见了,柱子哥牵到那辆马车了。”
“那咱们为啥不回去找她们去?”五岁的王瑞林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咱们几个没有马车坐。小鬼子都占了清河府城了,怕是下一步就要南下呢。咱们抓紧多赶赶路,回了老家看看什么情况呢。她们指不定就在咱们身后,不多会就撵上来了。”王掌柜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头,然而在儿子看不到的时候,他自己却不自觉地蹙着眉头,回望向清河府的方向,心底里默默的祷告着柱子能马上赶着马车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出现在视野里。
跑了小半夜的柱子和王瑞芝这会正歇在路边的林子里呢。小姑娘也不吵不闹,车停了就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一小块她妈临走前给她装的干面饼子,非要和柱子分着吃。柱子被缠着没办法,掰了半块,俩人就坐在车板子上慢慢地嚼。这会也没水喝,这干面饼子吃着是真的噎得慌。但是谁也没嫌弃。
柱子不敢让马跑得太久,好不容易看着路边有个水洼洼,砸开上面的薄冰,柱子看着底下水质还算清,就拉着马过来喝了。也不敢让多喝,喝几口就拽开歇一阵。喝差不多了就拉进林子里面,一把一把地抓着料豆喂马。
就着连绵的马屁把那点干面饼子咽下去的俩人,互相对看了两眼,都被对方那被臭到,噎到扭曲的脸,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吃了一宿料豆的马屁可真臭啊。
突然,远处铁轨那边,一列冒着黑烟喷着白汽的火车从清河府方向向南开去。柱子收了笑,神色凝重的站在了马车车板上,从怀里掏出他那个从不离身的洋筒子望远镜,拉长了以后贴在眼睛上仔细地观察着远处的火车。
能看得到的,一水儿的黄皮子……全是鬼子……
低头看了一眼小奶娃娃,柱子猛地收起他那洋筒子,跟孩子轻轻说了一句:“扒稳了啊。叔得加把劲了。”
王瑞芝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就紧紧的扒住了马车板子的一侧边缘。
柱子一扬鞭,马车又开始哒哒哒的上路了,只是这次,比之前多了些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