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您老可真是说的,您老当了这些年掌柜了,还能不知道读书有好处?远的不说,您这大儿子还能不给读几年书将来好去银号里干活?咱票号是没落了,可是读了书,能去那新式的银号里不是?俺这没读出书的,就只能继续跑腿子,等着东家啥时候换别的产业,咱再跟过去。”柱子吸溜了两下鼻子,这鬼天气,吸一下鼻子,那冷气儿能把鼻毛都冻住,狗日的小鬼子真能抗冻。
“读书是好,我也没说不好,只是现在这局势,最要紧的不是先活命嘛。”王掌柜叹了口气。
“先躲着,再看。他小鬼子也得过日子。天天打仗,没吃没喝的,日子咋过。”柱子倒是有点满不在乎了。
这边王家人把行李都安顿在马车上以后,王掌柜一把把王瑞芝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行李堆边上,又给她身上盖了一床破被子,掖了掖边角,王掌柜拍拍王瑞芝的头说:“闺女睡会吧,醒了咱就到家了。”
王瑞芝刚刚确实累狠了,但是她依然奋力睁着双眼,举着那只刚才一直被杨绍云牵着的手,细声细气地开口了:“爹,哥哥。”
王掌柜把王瑞林一把扯过来,说:“你哥哥在这呢。没丢。”
“干净哥哥。爹。”奶声再次响起。
“那是少爷。少爷坐飞机走了。”王掌柜一边说,一边准备走到车队前头去和柱子坐一起。
“少爷给的。”王瑞芝举着的手突然指向了被子
“给咱瑞芝啥了?糖块块?”王掌柜笑着逗了逗小女儿。
“爹,重。”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爹。
王掌柜这才走上前,手伸进盖在孩子身上的破被子里,摸摸索索半天,找到了孩子的小兜兜,刚伸进手去,就摸到了那个金属盒子。他赶忙把盒子掏了出来,扭头示意王魏氏上前。俩人就着马车上昏黄的风灯,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盒精致的掏耳工具,看着像是银制的,手柄上还嵌着刻着花纹的玉。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王掌柜夫妻俩对视着看了半天,谁也没吭声。虽然不明白那杨少爷为啥要把这么贵重的物件留给他们的小女儿,但是,自从杨少爷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不请自来的上他们家歇脚,夫妻俩心底里那股子淡淡地埋怨,随着这盒精致的掏耳工具消散的一干二净。
良久,王掌柜呼出一口气说:“还得是人家大户人家养的孩子。”
王魏氏轻轻捅了他一把:“行了啊,好好教,有钱没钱都能养出好孩子。”
随着车队头起一声鞭响,裕泰和记的马车队缓缓地启程了,车轮碾过冻土,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一群人向着南边的故乡走去。前方除了黑暗,还有未知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