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上大夫金胜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出列。他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悲愤与忠诚,声音洪亮,打破了沉寂:
“陛下!臣以为,唯有一人,可当此重任!”
“谁?”纣王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利剑,瞬间钉在金胜脸上。
“三山关总兵——邓九公!”金胜顶着那恐怖的威压,语速飞快地抛出早已盘算好的说辞,“邓总兵前日大破南伯侯鄂顺叛军,斩首数万,兵锋正锐,乃我大商柱石!其用兵如神,麾下兵精将勇,骁勇善战!若论剿灭西岐叛逆,非邓九公莫属!只要陛下赐其白旄黄钺,授其专征之权,以雷霆之势挥师西进,定能犁庭扫穴,踏平西岐,为太师报仇,扬我大商天威!”
金胜这番话,掷地有声,把一个烫手山芋,包装成了建功立业的良机。他心中暗忖:邓九公,你往日清高自诩,不结党营私,今日这滔天大难,就由你去扛罢!成了,是举荐之功;败了……呵呵,正好借刀杀人!
果然,被仇恨和怒火冲昏头脑的纣王,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凶光爆闪:
“好!邓九公!就依爱卿所奏!拟旨!”
一份裹挟着血腥杀伐之气的诏令,被纣王用沾满酒渍的手狠狠掷下,砸在冰冷的金砖上:
“加封邓九公为征西大元帅!赐白旄、黄钺,代天巡狩,专司征伐!所到之处,如朕亲临!着传旨官王贞,即刻启程!”纣王的声音森寒刺骨,“星夜兼程,不得有片刻延误!告诉邓九公,拿不下姜尚姬发的人头,他就提头来见!”
“臣遵旨!”传旨官王贞匍匐在地,冷汗早已浸透后背。他一把抓起那仿佛千斤重的诏书玉匣,连滚带爬冲出大殿,翻身上马,扬鞭猛抽!
“驾——!”
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四蹄翻腾如风火轮,朝着三山关方向绝尘而去!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击出急促如鼓点的火星,一路扬起蔽日黄尘!王贞的心,和他的坐骑一样,疯狂地跳动着,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把这份催命的圣旨,送到三山关!
深秋的官道两侧,景色凄美而肃杀。千山沉寂,芦花碎如雪片飘零;几树枫叶被萧瑟秋风卷起,醉舞般盘旋坠落。烟雨蒙蒙,更添路途孤寂,往日故交皆避之不及。唯有金黄色的野菊在冷风中倔强绽放,衬得远处山峦一片黯淡的苍翠。水寒刺骨,残荷破败,更显行人憔悴。江畔白苹红蓼连成一片,暮霭沉沉中,一只离群的孤鹜哀鸣着划过铅灰色的长空。天际残留的几缕晚霞如血,映照着长空坠落的孤影。荒野的流云带着死寂的灰暗,玄鸟(燕子)早已南归,北来的鸿雁发出嘹亮而凄厉的啼鸣,划破死寂,声声惊心,令人彻夜难眠。
这份亡魂催生的杀伐之令,正踏碎这深秋的凄凉,裹挟着朝歌血腥的意志,如一道催命符,疾速投向那远在三山关、尚不知大祸临头的邓九公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