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汤大营,中军帅帐。
赵公明痛苦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一阵阵从营帐深处传来,搅得整个大营人心惶惶,愁云惨淡。闻太师脸色铁青,焦躁地在帐内踱步,那一声声痛苦的嘶鸣,像钝刀子割在他心上。
“报——”亲兵疾步入内,单膝跪地,“烈焰阵主白礼天君求见!”
话音未落,一股灼热、带着硫磺硝石味道的狂风已猛地卷开帐帘!烈焰阵主白天君如同一团燃烧的人形怒火,大踏步闯了进来!他双目赤红,须发戟张,显然被赵公明的惨状和连日来的憋屈彻底点燃了!
“太师!”白天君声音如同炸雷,震得帐内嗡嗡作响,他指着赵公明营帐的方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闻太师脸上,“你看看!你看看赵道兄!堂堂截教金仙,何等模样?神魂颠倒!我等十绝阵摆下至今,竟无一阵建功,反折了数位道友!如今更是坐困愁城,这口气,我白礼咽不下去!”
闻太师心中一凛,白天君这状态明显不对!他急忙抬手想安抚:“白道友息怒!公明道兄所中邪法诡异歹毒,非比寻常!恐是那陆压妖道所为!切莫冲动,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白天君粗暴地打断闻太师,怒火几乎要从七窍中喷涌而出,他猛地一拍旁边铁木案几,那坚硬如铁的案几竟“咔嚓”一声,被拍得粉碎!碎木屑四溅!
“再计议下去!十绝阵威名扫地,我截教颜面何存?!”他须发皆张,周身隐隐有赤红火焰虚影升腾,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我烈焰阵已成!今日必要烧他西岐个天翻地覆,用阐教门人的骨灰,祭奠我亡故道友,替赵道兄出一口恶气!”
“白道友!不可鲁莽!”闻太师急得额头青筋暴跳,还想劝阻。
但白天君早已被狂怒和立功心切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他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震四野:
“十阵之内无一阵成功!奇耻大辱!若再龟缩不出,坐视同门受苦,我等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今日烈焰阵开,定要焚尽玉虚门徒!”
吼声未落,他根本不给闻太师再次开口的机会,猛地一跺脚,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焦痕!整个人化作一道狂暴的赤色火流星,裹挟着焚天煮海般的怒意,冲破帐顶,直射自己布下的“烈焰阵”!只留下原地脸色煞白、徒然伸着手臂的闻太师。
“咚——!咚——!咚——!”
三声沉闷压抑、仿佛敲在人心头的巨大钟鸣,骤然从烈焰阵方向响起!如同地狱的丧钟,回荡在死寂的两军阵前!
西岐芦篷之上。
燃灯道人、广成子、赤精子等阐教金仙,以及刚刚结束今日“拜礼”不久的姜子牙,闻声皆是心头一紧。燃灯眉头紧锁,与众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众仙不敢怠慢,纷纷下篷,依照辈分排开阵势。队伍刚刚站定,连阵脚都还未曾完全稳下,只听得对面烈焰阵中,一声蕴含无边怒火与杀意的咆哮如同火山爆发般炸响:
“玉虚教下的鼠辈!哪个不怕死的,敢来会我烈焰焚天大阵?!滚出来受死!”
声浪滚滚,带着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白天君白礼的身影出现在烈焰阵入口的高台之上!他骑乘着一头通体赤红、口鼻喷吐火星的异种火鹿,手持烈焰幡,如同掌控火焰的凶神!周身赤焰缭绕,双目燃烧着择人而噬的疯狂光芒!那狂暴的气势,竟压得一些修为稍浅的阐教三代弟子呼吸一滞!
燃灯目光扫过左右众仙。广成子沉吟,赤精子皱眉,惧留孙低头…竟无一人立刻应答!并非惧怕,而是这烈焰阵凶名在外,且观白天君此刻气势狂暴,近乎搏命,谁也不想仓促应战,平添变数。
就在这时——
“呵呵呵…”一阵轻松、慵懒,甚至带着点戏谑意味的笑声,突兀地在压抑的战场上响起。
只见人群后方,那位身着刺眼大红袍,仿佛永远睡不醒的陆压道人,慢悠悠地摇晃着走到燃灯身侧。他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眼前不是杀气腾腾的烈焰凶阵,而是自家后花园。
“燃灯道兄,”陆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随意地问道:“对面那红脸膛、吹胡子瞪眼的莽夫,搞出来的这红彤彤、烤得人冒汗的火罐子…叫什么名堂来着?”
燃灯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沉声回答:“此乃十绝阵之一,烈焰阵!内蕴三昧真火、太阳精火、地肺毒火,凶险异常!”
“哦?烈焰阵?名字倒是挺唬人。”陆压闻言,非但不惧,那双惫懒的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味盎然的光芒,如同顽童看到了新奇的玩具。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语气轻松得令人发指:
“贫道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烤烤火,暖暖身子。既然没人想去,那贫道就勉为其难,去这‘火罐子’里泡个澡好了!”
说完,不等旁人反应,陆压道人竟旁若无人地放声高歌起来!歌声清越悠扬,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逍遥与玩世不恭:
我在云山雾罩里练我的大神通,
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醒。
拍拍屁股离开这凡尘俗世,
功名利禄?屁用没有,不如扔给风!
就爱这明月清风,自在逍遥!
人堆里啊,我就是个隐姓埋名的主,
云里水里,我就是个快活的老神仙!
骑着我的青鸾鸟,逛遍天下好山峰!
歌声未歇,陆压已一步三晃,如同踏青赏景般,悠哉悠哉地踱步到了烈焰阵前!那轻松写意的姿态,与对面煞气冲霄、严阵以待的烈焰阵,形成无比刺眼的对比!
白天君白礼肺都要气炸了!他在这拼命叫阵,对方居然派了个唱小曲儿的惫懒道士来?还说什么“泡澡”?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把他烈焰阵主和十绝阵的威严踩在地上摩擦!
“呔!”白天君须发怒张,火鹿长嘶,手中烈焰剑直指陆压,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哪来的野道士,在此放浪形骸,装神弄鬼?!速速报上名来受死!”
陆压停下脚步,用小拇指弹了弹大红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皮都没抬一下:“名字?贫道陆压。听说你这火罐子里面有点门道,特地过来瞧瞧。怎么,开门迎客,还堵在门口?你这做主人的,不太懂规矩啊。”
“陆压?!你就是陆压?!害赵道兄的妖道!!”白天君双眼瞬间变得血红!新仇旧恨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他哪里还忍得住?
“妖道!纳命来!!”
一声震天怒吼,白天君催动坐下火鹿,人鹿合一,化作一道焚天煮海的赤色狂飙!手中烈焰剑喷吐出数十丈长的熊熊火舌,带着焚毁一切、撕裂虚空的恐怖威势,当头便朝陆压狠狠劈下!空气都被灼烧出刺耳的尖啸!
“哎哟,火气这么大,伤肝啊!”陆压嘴里依旧不着调,动作却快如鬼魅!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背后那柄古朴长剑已然出鞘!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如同烟花般爆射开来!陆压单手持剑,竟轻描淡写地架住了白天君这含怒劈下的滔天烈焰!狂暴的火焰冲击波从他身侧肆虐而过,将他那大红袍吹得猎猎作响,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烧焦!
两人剑来剑往,眨眼便是数个回合。白天君状若疯虎,招招搏命,烈焰剑气纵横切割,将地面犁出一道道焦黑的深沟!而陆压却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实则游刃有余,大红袍翻飞,脚步玄奥,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杀招,嘴里还不忘“点评”:
“这招太直…力道散了…哎,火气上头,剑都拿不稳了吧?”
这轻佻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白天君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知道近战难以迅速拿下这滑溜的妖道,眼中厉芒一闪,猛地虚晃一剑逼开陆压,转身便朝烈焰阵深处冲去!
“妖道!有胆就入阵受死!!”
三昧真火?正好给道爷暖暖身!
若是寻常仙人,见敌人遁入绝阵,必要观察试探,等待阵眼生门变化。可陆压是何人?
他见白天君退入阵中,非但不惊,反而像是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戏码开锣,眼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
“早该如此!磨磨唧唧,贫道都快睡着了!”
话音未落,他竟是不管不顾,连一丝防御法术都未施展,身形化作一道疾风,紧跟着白天君的赤影,一头扎进了那号称焚灭万物的烈焰凶阵之中!
“轰——!!!”
就在陆压闯入大阵的瞬间!
整个烈焰阵仿佛被彻底激活!天地色变!
头顶苍穹,不再是白日青天,而是化作一片翻滚沸腾、如同熔岩海洋般的赤红色火云!无数房屋大小的陨石火球,拖着长长的黑烟尾焰,带着毁灭的气息,如同暴雨般轰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