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分兵赌命(1 / 2)

殷郊沿着通往东鲁的官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太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摇摇晃晃地挂在山尖,眼看就要掉下去,天色迅速暗淡下来。

“呼…呼…”殷郊累得直喘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这一天下来,他拼了老命,也才挪了四五十里路!脚底板的水泡早就磨破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找个地方歇脚,不然得死路上!”他绝望地四下张望。

就在暮色四合,前路茫茫之际,路边影影绰绰出现一座府邸的轮廓。

虽然看着有些陈旧破败,墙皮都剥落了不少,但门楼还在,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三个大字在暮色中隐约可见——

太师府!

“太师府?!”殷郊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夹杂着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

朝廷的老臣府邸!宦门之家!就算再破败,也比露宿荒野喂狼强百倍啊!

“天不绝我!有救了!”殷郊强撑着快散架的身体,几乎是扑到大门前。

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有人吗?!”殷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死寂。

只有晚风吹过门缝的呜呜声回应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这府邸……怎么跟鬼屋似的?不会没人吧?

他不死心,壮着胆子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试探着往里走,进了第一进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石阶破损,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喂!里面有人吗?!求宿一晚!”殷郊又提高了声音,带着哭腔喊道。

这回,终于有动静了!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应答声。

而是从第二进院子深处,传来一个苍老、沙哑、充满了无尽悲愤和绝望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虚空哭诉:

“呕心沥血几十年,为君为国掌大权!

一片赤诚天地鉴,岂容它就此化云烟?!

有心匡扶这社稷,无处施展真可怜!

谁知宫里出妖孽,害得百姓成孤烟!

老臣心在朝堂上,叩问苍天……路在哪边?!”

声音嘶哑凄厉,还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和呛咳,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哪是吟诗,分明是垂死忠臣在用血泪控诉!

殷郊听得心惊肉跳,这词儿……句句扎心窝子啊!他连忙又喊:“老人家!里面有人吗?过路人求宿一宿!”

里面那凄厉的声音猛地停住,带着浓重的醉意和警惕:“谁?!门外何人?!”一个摇摇晃晃、拄着拐杖的黑影,从昏暗的正堂门里踉跄地探出身来。暮色沉沉,只能勉强看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轮廓。

殷郊赶紧对着黑影行礼,虽然累得快站不稳了:“老丈人!实在抱歉打扰!我是赶路的,要去东鲁投亲。这天都黑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走不动了!求您行行好,让我在府上借宿一晚吧!就屋檐下对付一宿就行!明天天一亮我就走!绝不打扰!”

那黑影眯着醉眼,努力想看清殷郊的脸,声音带着浓重的朝歌口音:“你这娃娃……口音……听着像朝歌人士?”

殷郊心头一紧,硬着头皮答:“正是,小子家在朝歌城里。”

“城里人?”黑影似乎更疑惑了,嘀咕着,“城里人……这兵荒马乱的……跑东鲁干嘛……”他招招手,语气缓和了些,“既是城里来的,进来……进来让老夫瞧瞧……这黑灯瞎火的……”

殷郊如蒙大赦,赶紧拖着灌铅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正堂。借着从破窗棂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弱天光,他终于看清了站在眼前的老者——

身形佝偻,须发如雪杂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官袍,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斧凿,两眼浑浊却透着一股子难以磨灭的执拗和悲凉!

“嘶——!”

“您……您是……老丞相?!”殷郊失声惊叫!巨大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委屈瞬间冲垮了他的防线!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落魄如乞丐般的老者,正是当年因直言进谏被父王一怒之下赶回老家的三朝元老,德高望重的丞相——商容!

而对面的商容,借着微光,死死盯着殷郊那张虽然沾满尘土却依稀能辨认出轮廓、带着几分稚气却难掩贵气的脸……

“噗通!!!”商容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整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殷郊脚边,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悲怆:

“殿下!太子殿下啊!老臣商容……瞎了眼!该死!该死啊!竟没认出您!让殿下如此狼狈站在这里……老臣万死难辞其咎啊!殿下恕罪!恕罪啊!!!”

殷郊的眼泪也唰地流了下来,连忙弯腰去扶:“老丞相快请起!快请起!这……这如何使得!”

商容哪里肯起?他死死抓住殷郊的胳膊,借着殷郊的搀扶才勉强站起身,但身体依旧抖得厉害,像是风中残烛。他上下打量殷郊破烂的衣衫和疲惫不堪的面容,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殿下!您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为何……为何会只身一人流落到这荒郊野岭?!还如此……如此狼狈?!朝歌……朝歌到底出了何等塌天大祸?!陛下他……他……”商容不敢想下去,声音都在发颤,“殿下快坐!快告诉老臣!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郊被搀扶着坐下,巨大的委屈、恐惧和对母后惨死的滔天恨意再也压制不住,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一边哭一边说,声音哽咽破碎,却字字泣血:

“老丞相!父王……他……他被妖妃妲己迷了心窍!听信谗言!将我母后……姜皇后……剜去一目!炮烙双手!活活……活活折磨致死啊!呜呜呜……

那妖妃还不肯罢休!又诬陷我和弟弟殷洪谋反!父王他……他竟然……竟然下旨要诛杀我们兄弟二人!我们……我们是靠着方弼、方相两位将军冒死相救,才……才逃出朝歌!

我和弟弟在三岔路口分开,他奔南都找鄂崇禹舅舅,我来东鲁找外公姜桓楚搬救兵……呜呜呜……老丞相!母后她……她死得好惨啊!!!父王……父王他好狠的心呐!!!”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商容头顶!

“哇!!!”商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抓住桌角才没栽倒,布满老年斑的枯瘦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昏君!!!”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他胸腔里炸裂出来,如同垂死孤狼的悲鸣!

他猛地抬脚,狠狠跺向地面!

“咚!咚!咚!”沉重的跺地声在空旷破败的大堂里回荡,伴随着他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的哭骂:

“畜生!昏聩无道的畜生啊!!!弑妻杀子!灭绝人伦!三纲五常荡然无存!此乃亘古未有之暴行!!!”

他猛地指向朝歌方向,浑浊的老眼几乎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