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的波澜逐渐平息在身后,凛冽的寒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咩啪熟练地操控着以精纯念力凝聚而成的宽大雪橇,载着归心似箭的同伴们,在晶莹的雪地上划出流畅的轨迹。雪宝们一直跟送了很远,圆滚滚的身体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叽叽喳喳的告别声直到变成视野尽头的小黑点才渐渐听不见。
途经那棵标志性的冰晶枯树时,咩啪特意驻足了片刻。它从体内再次凝出两枚格外圆润、灵力盎然的特制灵石,轻轻放在树下显眼处。几只胆子大些的雪童子从雪窝里探出头,好奇地张望。咩啪朝它们挥挥手(以宋玉的形态),没有多做停留。恩情虽小,铭记于心,这是它从宋玉和人类世界学到的道理之一。
雪橇轻快地滑行,风声在耳边呼啸。小亚紧挨着林枫,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它们分开后的经历:如何用“鱼饵”钓出雪童子,如何与雪妖女周旋谈判,如何遭遇了被林枫“教训”了一顿的冻原熊,如何与冰宝们嬉戏,最后咩啪又如何见到湖神。林枫听得入神,时而惊叹,时而莞尔,尤其是听到那只倒霉的冻原熊首领又被咩啪活捉拷打了一顿,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牵扯到身上未愈的擦伤,又疼得龇牙咧嘴。
“看来你们这一路,精彩程度一点不比我差啊。”林枫感慨,摸了摸小亚的脑袋,“好在,虽然过程都不怎么‘顺利’,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巴贡的试炼以意外的方式完成了,咩啪补全了“普”之石板,自己也……虽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像也获得了不得了的力量。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蛰伏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力量感。
回程的路意外顺畅,或许是归途总比去路显得更短。
当雪橇滑出最后一片雪线,熟悉的、属于天冠山北部山腰的绿茵草地和湿润空气扑面而来时,所有人(兽)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远处,几只皮皮和胖丁在花丛间嬉戏玩闹,“妖”属性的灵兽们散发出的安宁愉悦气息,与雪原的萧索寒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终于……回来了。”林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些许。
他下意识就想立刻冲去山腰瀑布边,那个有宋玉在的草屋。可脚步刚迈开,就被咩啪和小亚一左一右拉住了。
咩啪没说话,只是用宋玉形态的眼睛,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亚则更直接,伸出爪子,嫌弃地勾了勾林枫那仅存的、破得几乎随时会掉下来、全靠韧性布料勉强挂住的“战损版”裤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嘘声。
林枫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精悍的上身遍布着新旧交错的淡痕,披散的黑发在风雪和战斗中早已凌乱不堪,脸上还沾着不知是血渍还是烟灰的污迹……这形象,别说见宋玉,就是被路过的御灵派同门看到,怕是都要被当成哪里跑出来的野人或者可疑分子。
幸好,天冠山北部这片区域因为咩啪之前的“战绩”和与玛修长老的约定,算是它们的合法领地,平时除了宋玉,几乎没有其他人类修士会来,林枫这副尊容才没闹出更大笑话。
“呃……”林枫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咩啪,小亚,帮帮忙?先去帮我……弄套衣服?我去瀑布那边洗洗。”他指了指不远处传来轰鸣水声的方向。
小亚甩了甩尾巴,算是答应了。咩啪点点头,身形一闪,朝着山腰草屋的方向轻盈掠去,小亚紧随其后。
“咩啪!”
当那抹熟悉的淡紫色小果冻从门缝里挤进来,欢快地蹦跳着落入怀中时,宋玉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踏实落地。她抱着咩啪,能清晰感觉到通过“明慧同心环”传来的、属于咩啪的灵力量级又有了显着提升,甚至隐隐带着某种圆满厚重的意味。她既开心又有些心疼,轻轻戳了戳咩啪软软的身体:“又跟谁打架了是不是?修为涨这么快,小心根基不稳。”
关于“明慧同心环”,宋玉其实早就提过要解除绑定。自从她经脉尽碎、道基被毁,这同心环不仅无法给她带来修为共享,反而会持续从咩啪那里获取不少修为回馈,纯粹成了咩啪的负担。但每次提起,咩啪都反应激烈,坚决反对。在咩啪的认知里,这是它和宋玉之间最紧密的纽带之一,是“玉和咩啪是一起的”重要象征。它始终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方法治好宋玉,到那时,同心环就能重新发挥真正的作用。宋玉拗不过它,只能无奈地随它去了,只是心里那份亏欠感,又加深了一层。
眼下显然不是细细聆听冒险故事的时候。小亚蹲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虽然没说话,但那焦躁甩动的尾巴和时不时瞥向瀑布方向的视线,已经说明了一切。咩啪飞快地用简单言语,将林枫的大致遭遇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他龙化失控并与自己战斗的惊险部分,只说是他意外把行李丢了,现在衣衫褴褛急需救济。
宋玉只得在自己有限的衣物里翻找了一阵,勉强找出一套自己最大号、平时当宽松常服穿的素色布衣和长裤,想了想,又抽出一条备用束腰的布带,一起交给小亚,让咩啪转告它:“先拿去让林枫将就一下,回头她再想想办法。”
小亚抓起衣物,感激地冲宋玉点点头,转身化作一道黑影窜了出去,找它的主人去了。
打发走了小亚,宋玉的注意力才完全回到咩啪身上。咩啪从她怀里跳下,淡紫色的身体微微发光,片刻后,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内里仿佛有无数星云缓慢流转的完整石板,被它从体内析出,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温润而包容的白色微光。
“‘普’之石板……完整了?”宋玉睁大了眼睛。
咩啪用力点头,开始讲述它是如何从雪妖女那里得知睿智湖的线索,如何通过冰宝们的“考验”,最终见到由克希,并经历了三重试炼,最终补全了石板。当说到自己通过了由克希最后的考验,获得这半块石板时,咩啪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尤其是提到石板中蕴含的、更加全面玄奥的知识里,有一种名为“自我再生”的术法时,它的“眼睛”亮得惊人。
“玉!我觉得,这个!可以治好你!你试试!”咩啪小心翼翼地将完整的“普”之石板推向宋玉,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它一路拼杀,克服困难,内心深处最大的动力之一,就是找到治愈宋玉的方法。如今石板完整,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宋玉看着咩啪那毫无保留的期待眼神,心中暖流涌动,但更多的是酸涩。她伸手接过石板,温润的触感传来,石板似乎与她依旧有着微弱的共鸣,但那共鸣……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