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衡踉跄着倒退几步,扶住陶季方所用的椅子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真装!”陶令仪不屑地冷笑两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偏他又想要父女感情,又想要陶氏,每回轮到选择的时候,他又想让她退一步,成全他为陶氏打算的决心。
凭什么?
回过头,又一脚踹翻了他用的茶几后,陶令仪转过身,嘲弄道,“我在刺史官舍跟你说的那些话,看来你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是哈,浔阳第一士族陶氏宗女的身份,谁会舍得放弃呢?”
又看向众人:“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吧?”
微垂眼帘,故作深沉地思索了片刻,陶令仪忽然咧嘴一笑:“可惜,你们想错了。既然你们不遵守承诺,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抖一抖裙子上的茶渍,陶令仪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吩咐其中一个银刀卫道:“劳你回去禀报崔伯父一声,陶氏拒绝他的庇护,请他按照《唐律》,该如何处置陶氏,就如何处置陶氏,千万不要再手下留情,连累了他的声名!”
“够了!”陶崇偃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想要喝住她。
但银刀卫又不听他的,见陶令仪没有吱声,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好!好!好!”陶崇偃咬牙切齿的连道了几声好后,避着满地狼藉走到她的身前,“好呀,我陶氏出了一个无尊无卑的大人物,我倒要看看,崔刺史能庇护你到什么时候!”
陶令仪大笑出声。
笑过后,她站起来,一步一步逼到他的跟前,勾着嘴角,阴恻恻道:“祖父最好祈祷崔伯父能够庇护得我久一些,因为呀,我本来是打算毁了陶氏的,是崔伯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劝着我,我才步步退让,容你们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跟前上蹿下跳。崔伯父要是不能庇护我了,可就没人能够劝着我了,到时候你所心心念念的陶氏,你千方百计也要拉扯着重现往日辉煌的陶氏,可就要变成历史上的尘埃了。”
“不过,祖父大可放心。真到了那一日呀,我一定会将陶氏轰然倒塌的起因结果宣扬得天下尽人皆知,也一定让你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跟她比狠?
她刚毕业的时候,一开始就分在了市刑警队,就是因为她不愿意去深究嫌疑人的过往经历,也不认为知道他们过往的经历,犯罪就值得被原谅,从而被下放到县里历练。
虽然在县里历练那几年,她遇到了同样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被‘放逐’的师父,在师父的引领下,慢慢理解了过往经历的重要性,但却并不影响她办案时的直接、粗暴。
她在现代都不怕,来了这古代,岂能就怕了他?
看着骇然倒退,又被陶衡疾步过来扶住的陶崇偃,陶令仪颇是恶劣地又咧嘴一笑后,再次看向陶衡。
陶衡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狠着心道:“你不是瑗瑗。”
他的瑗瑗不会说这样的话。
陶令仪啪一拍手,坦然道:“恭喜你,答对了,我确实不是你那个天真好欺骗的瑗瑗,因为你那个天真好欺骗的瑗瑗,在女狱等了你们五日后,就已经撞墙自尽了。”
又指一指额头的伤疤:“看到了吗,这就是她撞墙自尽的证据,还没有完全好呢。”
眼见他避开她的目光,无话可说,陶令仪看向大门方向。
曾在崇文堂拦着路,不让她离开的那几个婆子,在陶墨钧的带领下,又想闯进来,但被秋菱给废了手脚。
耳听着她们的惨叫声,陶令仪大声称赞了秋菱几句后,又收回目光,扫一眼哆嗦着手的陶崇偃,又看向了陶仲谦,挑衅道:“你平常不是叫得最厉害吗?来吧,趁着崔伯父还没有派人来捉拿你们之前,我们先对几招。”
陶仲谦脸皮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疯了,疯了,她疯了!
陶令仪低笑出声:“你想得没错,我就是疯了!”
若非崔夫人一直劝着她,说什么当年她大伯祖弹劾李义府遭贬后,朝廷虽没有对陶氏进行大规模的清算,但在各地为官或是为幕僚的陶氏族人,暗地里还是纷纷遭到了放散。陶氏如今走上歧路,大概也是别无他法之下的放手一搏。
她虽然不太接受这个说法,但还是听劝的收敛着脾气。
现在看来,对付他们,就得像庾杲、庾夫人那样,先闹一个天翻地覆再说。
陶令仪收敛笑容,又看向其余几人。见她的目光所过之处,他们都低了头。不由讥讽地勾一勾嘴角后,吩咐剩下的三个银刀卫:“将我的好祖父和好曾叔祖先带去江州府,谁敢阻拦,一并带走!”
陶崇偃自知她带了银刀卫回来,便是得了崔述的授意。再闹下去,等崔述派来更多的银刀卫,他们更会没脸,不由猛地推开陶衡,色厉内荏道:“我自己走!”
陶令仪侧退两步,端端正正地行礼道:“那您慢些走。”
陶崇偃冷哼一声,同着陶季方一起,跟着银刀卫走了。
陶伯玉、陶仲谦等人都坐着没动,唯陶衡跟着他们,一直将他们送出了陶氏大门。
陶令仪也送到了崇文堂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后,方才收回目光,看向被秋菱打断手脚的几个婆子,冷酷地吩咐在秋菱的目光中,站得笔直如一块石头的陶墨钧:“去将管事叫过来,将她们都发卖了。”
陶墨钧确定是在对他说话后,用手提了把被吓僵的腿,蹬蹬地跑了出去。
少许。
大管事陶铣带着另几个婆子进来,瞧见被打断了手腿的几个婆子,脚步微顿一瞬,便朝后一挥手。跟他前来的几个婆子立时上前,将断了手脚的几个婆子给拖了下去。
待她们走远,又安排人将地上的血迹都冲洗干净后,陶铣向着陶令仪行礼道:“不知大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陶令仪看看他,又看看秋菱旁边的令嘉,才忽然想起来,令嘉是他的孙女。
在想起令嘉是他孙女的同时,陶令仪又串联着想到令嘉的娘曾是慈萱堂的掌院,小姑娘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婢女之一。
还有含章的娘也曾是慈萱堂的内知,同令嘉的娘一样,也是小姑娘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婢女之一。
令嘉的娘璎姑和含章的娘檀云,在小姑娘的母亲去后,都被陶衡安排去打理了慈萱堂名下的产业。
如今,慈萱堂名下的产业都落在了她的手中,也就是说,璎姑和檀云跟令嘉、含章一样,也都是她的人了。
想到这,陶令仪陡然有了内宅执事的人选。
既然要留着陶氏,自然也该打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