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日就到了?
陶仲谦心头猛地一沉,也顾不得庾杲、庾夫人看过来的鄙夷目光,轻咳两声,掩去尴尬后,迎着陶衡在空着的凳子上坐下来,才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大小姐可知道神都来的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陶令仪怎么可能告诉他?
先不说以他事事都要权衡利弊的性子,若知道神都来的仅是孙德全指派的两个小喽啰,谁知道他还会生出多少的事来浪费她的时间?
就说,庾杲和庾夫人已经来了,他们不赶紧把补偿的事给办了,竟妄想让她先做事?
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脸?
陶仲谦对她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了,对上她鄙薄的眼神,立刻就明白这小豹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本来,他还想摆个架子拿捏她一下,也叫她知道,想要好处,就得学会说软话。
但转念想到别人不可能,但她是绝对做得出来再不管陶氏死活一事。
反正补偿迟早都要给她,早给晚给都一样。
最主要的是……
等眼前的案子结束,陶氏也躲过了当前的危机,她终归是要回到陶氏。到时候,陶氏如何‘管教’她,即便崔述是江州刺史,也无权过问!
眼下忍一忍又有何妨?
思及此,陶仲谦搓着手笑道:“不知陶氏补偿大小姐的那份清单,崔夫人可有过目?若是过目了,确定没有问题,趁着今日大家都在,不若先将夫人的嫁妆和陶氏的补偿都承户和推让了如何?”
庾杲和庾夫人是前日夜里到的,到江州府看望陶令仪时,连带着向崔述打听了一下案子的起因。
昨日一早,他们先去栗里村探望了谢家人,之后便去了陶氏,将陶氏闹了个人仰马翻。
今早本是打算直接来江州府照顾陶令仪,却无意听到浔阳还传过陶令仪和谢沛的谣言,便又临时改道去陶氏,又将陶氏闹了个人仰马翻。
随后,一家人回庾家老宅换了身衣裳,正要重新往江州府来,就收到陶令仪已苏醒的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对她出狱后发生的事,崔述没有跟他们说,他们也还没有来得及打听。
陶令仪看出他们的狐疑,便主动将她索要补偿以及陶氏给的那些补偿,一一同他们说了一遍。
庾杲和庾夫人听完,惊愕地互相对视一眼:陶氏何时这样好说话,又何时这样大方了?
庾杲朝庾夫人使了个眼色,庾夫人当即握住陶令仪的手,仔细问道:“瑗瑗呀,他们给你的那份补偿清单在哪里,能拿给舅母看一看吗?”
陶令仪自然知道她想看清单的目的:“舅舅和舅母就放心吧,崔伯母已经帮我看过那份清单了,没什么问题。”
庾夫人放心道:“那就好。”
“不过,”陶令仪话锋一转,“清单没问题,不代表着父亲和三叔公他们在承户和推让的时候,不会做手脚,是以,一会儿还要请舅舅和舅母仔细一些,莫被他们给骗了。”
“大小姐说笑了,三叔公在生意场上,是会耍些小心机小手段不错,但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是陶氏的宗女,又唤我一声三叔公,我骗谁,也万不敢来骗你是不是?”陶仲谦打了两句圆场,又立刻转入正题,“承户和推让,都需要官府公验,大小姐看看是找严知县好,还是直接找崔刺史好?”
“我来。”崔述大步走进正堂。
陶衡、陶仲谦以及庾杲、庾夫人等人看到他,立时起身,跟他见礼。
崔述摆一摆手,在一直空着的主位坐下来后,又示意众人:“都坐吧,不必多礼。”
他还在去男狱的路上,就被崔夫人派去的阿贵拦了回来。
他一心只有案子,崔夫人却时时记挂着陶氏承诺给陶令仪的那份补偿。
为避免万一,既然陶令仪的舅舅、舅母来了,崔夫人认为,那就赶紧将补偿的事给解决了。
真有什么意外发生,陶令仪也好有一份家底傍身。
无论是谢瑶遇害案,还是私造作坊案,陶令仪都帮了崔述很大的忙,崔述自然也乐得在能力范围内,帮她解决一些麻烦。
因而,从男狱回来,他就径直来了这里。
陶仲谦心底暗暗叫苦。
他主动提出承户和推让,本意是想,不管陶令仪是去请严知县前来公验,还是请崔述前来公验,总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间,他正好可以用来软逼迫着陶令仪答应一些有利于陶氏的事情。
可崔述来了,还来得这么巧,他的一些盘算自然而然就要落空了。
虚虚瞥两眼与庾杲说话的崔述,又瞥两眼只一心想要博得陶令仪原谅的陶衡,陶仲谦咬一咬牙,只得拿出了补偿清单。
补偿清单共两份,一份给了陶令仪,如今还在崔夫人手中,一份则留在陶仲谦身上,就是为了此刻的过户和推让。
过户与推让并不复杂。
陶仲谦将补偿清单递给陶令仪,陶令仪检查一遍,确定与之前交给她的那份无误后,又交给了庾杲与庾夫人。
庾杲与庾夫人同样确定无误后,陶仲谦作为陶氏的经济长老,陶衡作为陶氏的族长及陶令仪的父亲,先在补偿清单上签字画押。
其后,就是官府公验。
按照《田令式》《关市令》以及《金银作式》规定,但凡涉及田产以及商铺、金银承户、买卖、推让等,需请户曹以及市令署的人前来公验。
户曹公验主要是:丈量田产大小。
市令署公验主要是:验承户双方的身份,即有无强买强卖,有无外籍身份;再勘验商铺的大小及金银的成色,还有查核所立白契与市籍存档是否一致;检验印花税票的真伪以及是否有相邻四铺和行头的联保等。
崔夫人对陶令仪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春桃将陶氏的补偿清单交给她后,她便立刻让崔仲拿着去找户曹与市令署公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