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世界隔成两半。
陈默站在全息作战地图前,屏幕的冷光在他脸上切割出硬朗的轮廓。空气里有种紧绷的寂静,像一张拉满的弓。长桌对面,苏清雪安静地坐着,黑色作战服裹着她单薄的身形,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深得像暴风雨前最沉的海。
林薇第一个调出数据流。光幕在空中展开,十二家上市公司的交易网络错综复杂如血管图。
“深渊的金融防线有变化。”她的指尖划过一串飙红的曲线,“过去四十八小时,异常交易量激增三百个百分点。他们在等我们。”
“那就让他们等。”陈默的声音沙哑而稳,“你原来的计划?”
“四大交易所的监管时差,有个十七秒的绝对窗口。”林薇推了眼镜,“但窗口期每缩短一秒,成功率就下降十二个百分点。我需要至少十五秒。”
“给你十八秒。”陈默没犹豫,“代价?”
“如果我们的人被反算法锁定,账户会在零点三秒内蒸发。”林薇顿了顿,“蒸发的不只是钱,还有所有关联身份。字面意义上的……人间蒸发。”
郑东海在椅子上动了动,左脸的刀疤在蓝光下像条蜈蚣。“听着比挨枪子儿还惨。”他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还是我的活儿痛快。”
第二个坐标放大。中东,三条粗壮的输油管道在地图上如巨蟒匍匐,旁边那个标记着“第七化工厂”的设施,周锐用红色标出了能量读数——高得离谱。
“液态能源枢纽。”周锐的声音紧绷,“无人机群搭载了分子崩解弹头,但那个区域的干扰场强到离谱,信号进去就断。必须有人带实体引爆器潜入五公里内,手动引导。”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郑东海。
老船王没立刻接话。他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扁酒壶,拧开,仰头灌了一口。浓烈的劣质威士忌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他哈了口气,把酒壶“哐”一声搁在陈默面前。
“三十年前藏的。”郑东海的声音突然有些哑,“娶第一个老婆那晚埋的,说等她生了儿子,挖出来庆祝。”他咧了咧嘴,却不像笑,“结果船还没返航,人就病没了。这壶酒……就没挖出来过。”
陈默看着那壶酒。
“这回要是也回不来,”郑东海用粗粝的手掌把酒壶往前推了推,“老板,替我把这酒洒海里。让我那些先走的老兄弟,也尝尝人间的味儿。”
指挥中心死一般寂静。
陈默抬手,将那枚黑色实体密钥放在酒壶旁。他没说“保重”,没说“谢谢”,只是用指尖在金属桌面上敲了两下——很轻,但郑东海听懂了。那是船员之间古老的暗语:等风来,就启航。
第三个坐标亮起时,温度骤降。
南极。“黑塔”数据中心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倒锥形的结构深插冰层,外装甲的厚度读数让周锐倒抽冷气。
“我带队。”陈默说,“常规手段不行。三层因果律防护,任何带恶意的攻击都会被预判——”
“有一条路。”
说话的是苏清雪。她站起身,走到全息地图前。所有人都看着她。
林薇适时调出了一条地质扫描路径——一条蜿蜒在冰盖三千米下的古老暗河,尽头指向“黑塔”底部一个微小的结构弱点。
“这是……”周锐瞪大眼睛,“次级能源井的废弃检修通道!怎么发现的?”
“地质数据库的深层比对。”林薇快速操作,“结合五十年的冰层运动数据,逆向推导出的概率路径。但理论上,这条通道应该已经被四千年前的冰震掩埋了才对……”
苏清雪安静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陈默看着她侧脸。又是那种表情——每当触及那些深埋在时间里的秘密,她脸上就会浮现这种近乎空洞的平静。像是站在悬崖边往下看的人,已经接受了坠落是唯一结局。
“父亲留下的原始勘探图里有类似标记。”苏清雪的声音很轻,“我做过坐标校正。这条通道……应该还能走。”
她说“父亲”时,陈默的指尖在战术平板上无意识地收紧。父亲。那个留下蓝色疤痕和无数谜团的男人。每一次提及,都像在撕开一道旧伤,而他甚至不知道那
但他没问。只是点头:“就用这条路径。”
第四个坐标亮起。
太平洋,“方舟号”的红色光点在公海区域缓缓移动,轨迹显示它正朝着百慕大海域偏移——那个在怀表星图上被标记为“意识囚笼”的地方。
“斩首组。”陈默的声音沉了下去,“目标:定位并清除K。指挥——”
他停顿了那致命的半秒。
“——苏清雪。”
苏清雪转过身。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陈默,但陈默看见了那双眼睛深处的东西:一种燃烧到尽头的决绝,一种他前世在葬礼上见过、却又比那时更炽烈更疼痛的东西。
“我的战场在海上。”她说,“那里有我必须亲手了结的因果。”
会议在一种压抑的平静中结束。林薇和周锐匆匆离开做最后调试,郑东海收起酒壶和密钥,朝陈默点点头,背影在门口佝偻了一瞬,又挺得笔直如桅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