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快速扫视周围：他们这边只有八人，其中影爪几乎失去战斗力，阿木手无寸铁，夜瞳不擅长正面战斗。而对方有二十人，而且肯定还有更多在附近。
硬拼没有胜算。
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铁面的部队虽然包围了他们，但站位有些奇怪——不是完全包围，西南侧有一个明显的薄弱点。而且，铁面本人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像是故意……
“他在拖延时间。”夜瞳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我感觉到……基地里发生了战斗，凯拉他们还活着，而且在制造混乱。铁面想先解决我们，再回去处理内部问题。”
如果凯拉还在战斗，那他们就不能在这里投降。否则凯拉和断后的士兵就白白牺牲了。
林默看向秦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他们瞬间达成共识：突围，向西南侧薄弱点。
但怎么突？对方火力完全压制。
就在这时，影爪突然站直了身体。
“给我……一把刀。”他说，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你不行——”阿木想阻止。
“我能行。”影爪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那种狩猎者的光芒，“抑制药物在衰减，我能感觉到力量在回来。而且……铁面对我做实验时，我假装药物效果比实际强。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恢复了七成。”
林默犹豫了一秒，然后将自己的战术匕首递给他。
影爪接过刀，闭上眼睛。几秒钟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不是外形变化，而是一种气势的变化。那个虚弱、迷茫的年轻变异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冰原上几乎杀死阿木的猎手。
“我数到三，”影爪低声说，“你们往西南跑，不要回头。”
“你要做什么？”阿木问。
“做我该做的事。”影爪笑了，笑容里有一丝释然，“博士说我应该成为武器，那我就成为武器——但这次，我为谁而战，我自己选。”
他转向铁面，大声说：“铁面指挥官，你想知道能力抑制实验的完整数据吗？”
铁面的机械义眼聚焦在他身上：“你有数据？”
“当然有。”影爪开始向铁面走去，步伐稳定，“因为我就是数据本身。但数据……需要近距离传输。”
“停下！”铁面的士兵举枪瞄准。
影爪没有停。他的速度突然爆发，不是直线冲锋，而是曲折的、几乎违反物理规律的移动。子弹全部落空，而他已经在人群中。
匕首出鞘。
不是攻击铁面——铁面有重型装甲护体。影爪攻击的是雪地车旁边的燃料箱。
匕首刺入，旋转，拔出。
高挥发性燃料喷涌而出。
“开枪会引燃燃料！”一个士兵大喊。
混乱，哪怕只有一秒。
“现在！”林默大喊。
所有人冲向西南侧的薄弱点。灰枭士兵用精准的点射击倒挡路的敌人，秦风用冲锋枪扫射压制，阿木捡起地上的武器加入战斗。
影爪在人群中穿梭，像一道白色的幽灵。他故意制造更大的混乱，吸引更多火力。林默看见他中弹了——至少三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和腿部，但他没有倒下，反而用最后的力气扑向另一辆雪地车。
第二次爆炸。
这次燃料被引燃了。橘红色的火焰在暴风雪中炸开，短暂地照亮了整个战场。高温融化了积雪，蒸汽升腾，制造了更多的视觉干扰。
“影爪！”阿木想回去救他。
“别去！”秦风拉住他，“他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不多，不能浪费！”
他们终于突破了包围圈，冲进暴风雪中。护目镜的导航系统重新锁定撤离点方向，距离三百米。
身后，枪声和爆炸声渐渐远去，被风雪的呼啸淹没。
跑了大约两百米，夜瞳突然停下：“等等……影爪还活着。很微弱，但他还活着。”
“在哪里？”
“在……在我们后方一百米左右。他爬出来了，但伤势严重。”
林默看向阿木。猎人没有犹豫：“你们先去撤离点，我去找他。”
“太危险——”
“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的。”阿木说，“而且，他刚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这意味着他不是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的同伴。我不能丢下同伴。”
秦风想说什么，但林默拦住了他：“让他去。夜瞳，你能指引方向吗？”
夜瞳点头：“我会保持精神链接。阿木，跟着我的指引走，不要偏离。”
阿木点头，转身冲回暴风雪中。
剩下的人继续向撤离点前进。林默的心情沉重——为了救两个人，已经牺牲了太多。凯拉和断后的士兵生死未卜，影爪重伤，阿木又冒险返回……
这就是末日的数学：你不断付出代价，只为了能继续付下一个代价。
他们终于到达撤离点。马克斯的小队已经在那里建立了防御阵地，三辆雪地车发动机轰鸣，随时准备出发。
“凯拉呢？”马克斯问。
“还在基地里。”林默喘着气，“我们需要等——”
他的话没说完，基地方向传来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不是燃料爆炸，是更大威力的爆炸，可能是军火库或发电设施。
整个地热谷地被火光短暂照亮，即使在暴风雪中也清晰可见。
“那是……”苏婉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传来——她一直在安全屋监控行动，“热信号显示，基地的主结构正在坍塌！你们必须立刻撤离，冲击波和后续的雪崩可能会波及撤离点！”
“可是阿木和影爪还没回来，凯拉也——”
“来不及了！”马克斯大喊，“雪崩前锋已经形成，三十秒内就会到达这里！所有人上车！”
林默看着暴风雪深处。夜瞳闭着眼睛，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全力维持精神链接。
“阿木找到影爪了……他们在移动……但速度很慢……雪崩距离他们只有……三百米……”
每一秒都像一小时。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夜瞳突然睁开眼睛，眼里是血丝和泪水：“链接断了。”
雪崩到达。
不是电影里那种缓慢推进的雪墙，而是白色的海啸，高达数十米，以每小时两百公里的速度席卷一切。树木——如果有的话——会被连根拔起，岩石会被推动，人类在它面前像蝼蚁。
三辆雪地车全速逃离，但雪崩的速度更快。林默回头，看见白色的死亡吞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继续向前蔓延，距离车尾只有不到一百米。
“再快！”马克斯对驾驶员大吼。
引擎发出极限的轰鸣。雪地车在冰面上打滑，几乎失控，但驾驶员技术高超，硬是稳住了方向。
雪崩的边缘擦着最后一辆车驶过，溅起的雪浪将车辆推得几乎侧翻。但最终，他们冲出了雪崩的主要路径，驶入一处相对平缓的冰原。
车辆停下，所有人下车回头。
原本的铁面基地所在的地热谷地，已经被数十万吨的积雪完全掩埋。没有火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平整的、新落下的雪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木、影爪、凯拉和断后的士兵……都没有出来。
林默站在雪地中，暴风雪还在呼啸，但这一刻，他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心脏沉重跳动的声音，和一种冰冷的、空洞的失去感。
夜瞳突然摇晃了一下，然后跪倒在雪地里。
“不……等等……”他喃喃道，“链接……重新建立了……很微弱，但是……”
他指向雪崩区域边缘的一处：“那里……有人……活着……”
所有人立刻冲向那个方向。
用工具，用手，疯狂地挖掘。雪崩的积雪是压实状态，像混凝土一样坚硬。但他们不顾一切，手指冻僵了也不停。
十分钟后，他们挖出了第一个人。
是阿木。他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影爪。两人都被积雪掩埋，但阿木用身体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穴，让两人能呼吸。
“还有……心跳……”柳叶立刻开始急救。
继续挖掘。又挖出了两名灰枭士兵，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最后，他们挖出了凯拉。
她失去了左臂——从肘部以下被什么东西切断了，伤口被低温冻住，没有流血，但也让她失血过多休克。但她还活着，微弱地呼吸着。
“快，送回安全屋！”林默大喊。
雪地车再次发动，向着安全屋全速返回。
车上，林默抱着阿木，秦风处理着影爪的伤口，柳叶在给凯拉紧急输血。夜瞳用最后的精神力量维持着所有重伤者的生命信号。
“坚持住……都要坚持住……”林默低声说，不知道是对同伴说，还是对自己说。
暴风雪还在肆虐，但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远方的天际线，一抹极其微弱的灰白，预告着这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暴风雪，终于要过去了。
而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面对风暴之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