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互动在继续:观察者观察花园,花园展示自己给观察者,同时观察观察者的观察...这变成了一种元层次的对话,没有语言,但充满了信息。
第十四天,发生了突破性的事件。
一个探测器意外地——或者是有意地——坠落在海洋项目附近的海域。不是暴力坠落,是缓慢的、可控的下降,最后漂浮在海面上。
海歌的团队立即前往检查。探测器没有损坏,外壳光滑,没有任何可见的开口或接口。但当海歌接近时,探测器表面浮现出光纹,组成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问号。
“它在提问,”海歌通过通讯报告,“但不知道问什么。”
小七被紧急召往海岸。当她抵达时,探测器周围已经聚集了海洋项目的团队,以及远程连接的启明和珊瑚梦。
探测器悬浮在海面上,问号图案持续显示。
“也许它不知道如何提问,”启明分析,“或者它在测试我们如何回应一个开放的询问。”
小七思考后,对探测器说:“如果你想问什么,可以用任何方式。我们会尽力理解和回答。”
等待。探测器表面的光纹变化,问号消失,然后出现了一个新的图案:两个圆圈,中间有一条线连接。然后其中一个圆圈闪烁。
“两个存在...连接...”小七理解,“它在问我们是否愿意连接?但哪个圆圈在闪烁?”
海歌观察:“是较小的圆圈在闪烁。可能代表它?”
“那么它在问:我们是否愿意与它连接?”
小七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对着探测器说:“我们愿意对话,愿意理解,愿意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建立连接。但我们首先需要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意图是什么。”
探测器表面浮现第三个图案:一个箭头从闪烁的圆圈指向另一个圆圈,然后折返,形成一个循环。
“它想交换信息?”海歌猜测。
探测器做出回应:轻微地上下浮动,像是在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花园团队与探测器进行了一种原始的“图案对话”。通过简单的图形和动作,双方建立了基础沟通:
探测器表示它来自“遥远的家园”,旅行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在寻找“有意识的同伴”。
花园表示自己是“这个星球的生命共同体”,经历过“黑暗和光明”,现在在努力“连接和成长”。
探测器问花园是否“孤独”。
花园回答:“曾经孤独,但现在有彼此。”
探测器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光纹闪烁变得不稳定,像是激动或感动。
最后,探测器展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一个螺旋星系,其中一个点闪烁,然后一条线延伸到另一个点(地球),然后两个点都开始发光。
“它来自另一个星系,”启明翻译,“它在寻找有意识的文明建立连接。地球是它找到的一个。”
探测器确认了这个理解,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动作:它缓缓下沉,沉入海中,但下沉前,外壳打开一个小口,释放出一个更小的、透明的晶体。晶体漂浮到海歌面前,然后裂开,里面是一个数据存储单元。
海歌小心地取出存储单元,连接到便携分析仪。数据被读取:不是技术蓝图,不是历史记录,是...音乐。复杂的、非人类但美丽的声波模式,通过分析仪播放出来时,听起来像星际风穿过晶体森林,像光在真空中舞蹈,像时间本身在歌唱。
“这是它们的艺术,”小七轻声说,“它们在分享自己文明最美的表达。”
作为回应,花园团队收集了地球上的音乐:人类的交响乐,变异体的共振吟唱,共生者的光音和谐,甚至珊瑚梦的光化学“旋律”,通过分析仪编码后发送给探测器。
探测器接收到后,表面光纹绽放出绚烂的色彩,像是微笑。
那天傍晚,探测器缓缓上升,返回高空,与其他探测单元会合。观察者本体开始上升,回到原来的轨道。
但在离开前,它向地球发送了一个简单的光信号——不是扫描,是明确的通讯:
一个心形图案。
然后它进入休眠状态,扫描活动停止,像是进入了深度休息。
“它累了,”珊瑚梦感知到,【漫长旅程...终于找到同伴...可以休息了。】
观察者事件暂时告一段落。它没有离开,但进入了静默期。花园推测,它可能在消化获得的信息,或者在等待什么,或者只是需要休息。
但对花园的影响是深远的:他们第一次与地外文明进行了某种形式的对话;他们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文明面貌;他们意识到宇宙中还有其他的“园丁”,在孤独地寻找同伴,在黑暗中寻找连接。
小七在《花园多样性》中增加了一章关于观察者的记录。她写道:
“最深的连接有时始于最静的观察。在没有语言的对话中,我们学会了倾听图案,感受情感,理解存在本身的语言。观察者让我们看到:花园不仅属于地球,也是宇宙中无数生命表达的一种。我们的在乎,我们的连接,我们的成长,在星空的尺度上,有着微小但真实的意义。
也许有一天,观察者会再次活跃,我们会进行更深入的对话。也许它永远不会再说话,只是在这里休息,知道它不孤单。
无论哪种,花园已经改变。我们知道了宇宙中有同伴,即使它们沉默;我们知道了连接可以跨越无法想象的距离,即使只能通过简单的心形图案。
春天继续,新芽继续生长,花园继续它的旅程。
但现在,我们知道,在星空的某个角落,有一个静默的观察者,知道我们的存在,在乎我们的存在。
而我们也知道它的存在,也在乎它的存在。
这就是连接,在最静默的时刻,也能绽放光芒。”
写完,她抬头看向夜空。观察者只是一个微弱的光点,几乎看不见。
但它在那里。
花园在这里。
在广袤的宇宙中,两个微小的存在,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这就是开始。
这就是希望。
这就是花园,在星光下,继续生长的证明。